压根听不了一点,仙鹤只留给叶行舟一个背影。
叶行舟耸耸肩,回身正往药堂走,一道视线让叶行舟停了下来。
叶行舟扫去。
荷花塘外,凉亭中,一男子静坐。
那男子垂眉垂眼,墨发卷散脑后,肩上披着雪白大氅,唇色泛白,这副长相赋予了无辜,周身病气点缀了脆弱。
此时这人正双手捧着茶盏,石桌一旁还放置着个手炉。
在衍天宗,与修士而言,这副打扮是惹眼的,与寻常人而言,夏雨七月,正是热时,更谈不上大氅手炉。
叶行舟只觉得此人脸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男子对叶行舟笑了下,这一笑双眼随之眯成了一条缝,眉像清水,眼像月牙。
完全无害,只会让人无端生出心疼,心疼他一身病气孱弱身子。
叶行舟正回忆着,手腕处的玉镯开始躁动涌动水流。
苍水弓迫不及待想化形,去追随此人,叶行舟按住。
那男子拢起大氅一角,轻步起身,似飘似走,停至跟前。
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
叶行舟记起来了,柳公子。
柳归岸颔首,别来无恙,叶道友,方才我还以为你忘记我了。
别说,叶行舟还真忘记了。
陆归岸,先前是陆家的三子,灵根被陆跃挖后,夫人记恨家主不作为,带着三子与其和离,这才改姓为柳。
同时,这也是向修远提醒让叶行舟不要接触的人。
外表无害,保不准芯是个黑,偏生又是苍水弓选定的新主。
不过,叶行舟有些奇怪。
这人三年前见面就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徘徊在要挂的边缘。
这都三年了,还没挂呢。
面上,叶行舟还是客套问了句,柳公子,你来丹峰养病吗?
是啊,来养病。柳归岸扬帕捂唇,压下咳嗽声,近来,叶道友可安好?
好得很。叶行舟胡乱点头,按住躁动的苍水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柳公子你继续赏荷。
叶行舟捏紧手腕的玉镯,快步走入药堂。
柳归岸望着叶行舟离开,歪了歪头。
这是,躲他?
叶行舟脚下生风,走的飞快。
一离开柳归岸的视线,叶行舟就给了苍水弓爱的抚摸。
换个人当主不行吗?孩啊,你看清楚,他没有灵根。
水灵根都被陆跃挖走了,这要怎么契约。
叶行舟现在跟教育被黄毛拐走的娃一样,恨铁不成钢。
苍水弓刚安静下来。
叽里咕噜说啥呢!玄长老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叶行舟反应迅速躲开一掌袭击。
玄长老,先别急着扇,弟子找你有要事告知。
玄长老手在距离一寸时停下,倪了叶行舟一眼,跟老夫走。
叶行舟手速残影,摸了一把玄长老头顶的白玉兰。
用灵力滋养着,这朵花养得比枝头上的还好。
玄长老,那个柳归岸来丹峰多久了?
第338章 他握住了一把,名为风的剑
三年。
叶行舟又问,那他灵根养出来了吗?
打听这个做甚?玄长老啧了声,你一身灵力当摆设,自己不会探啊。
探了,灵根空空,丹田毁得透透,柳归岸现在比普通人还孱弱。
要是没药吊着,这会坟头草已经七尺高了。
叶行舟回道,就是探了发现没灵根才奇怪,苍水弓想要认他当主。
玄长老推门的手一顿,苍水认他?你没感应错?
叶行舟也很疑惑,没感应错,刚才要不是我按着,苍水这会已经跑他身上了。
玄长老喃喃,柳织音还真有点本事,居然逃了因果。
叶行舟眨眼,是柳归岸娘亲吗?
是玄长老及时收声,给了叶行舟一巴掌,你瞎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管好苍水,现在还不能让它靠近柳归岸。
叶行舟转念继续套话,玄长老,你都认识苍水了,那么再认识个鬼辛兰不过分吧。
玄长老白了眼叶行舟,叶行舟,你这兔崽子居然敢套老夫话。
玄长老您可别冤枉弟子。叶行舟装糊涂。
玄长老绝对认识,刚才说得那么熟稔。
玄长老冷哼,说,找老夫有什么事?
不灭。
叶行舟两个字让玄长老眉宇沉重起来。
不灭进化成了人,玄长老,你先前从孟家带走的那几人身上应是不灭。
他们身上有异香。
从黏虫,变成牙齿,又成肉球,肉球孵化吞噬灵力,成婴孩,而今。
不灭,进化成了人,可以随意伪装的人。
玄长老,你真的不说吗?
唯一的破绽就是,异香。
玄长老凝眸,手握紧扶椅,布满皱纹的眉心加深了印,像是蛛结丝,虫结茧,数道交纵。
叶行舟所说的,他不得不信。
那股异香,他也闻到了。
但,玄长老以为是药人。
没想到,居然是从黑色黏虫进化的不灭。
不灭,比千年前,还要强大。
事态如今,再发展下去,就不可控了。
此事,老夫会管。
玄长老沉声,当初拜师之后,风无涧可有托左春回给你拜师礼?
叶行舟道,没有托,不过后来师尊给了。
虽然没有同风无涧见上面,但拜师礼还是给了。
见了拜师礼,变相等于见了师尊。
玄长老沉声,现在,带着拜师礼,去剑冢。
先前你上报执法堂衍天宗混入细作一事,江客山淮已经有了眉目,老夫会催他们加快速度。
那细作狡猾,你多提防身边的人。
叶行舟点头。
不知道玄长老怎么说的,宗门私下连夜排查起来。
未惊动任何人,这一排查,还真抓到一个身上有异香的人。
是今年新入宗的弟子。
叶行舟此时,已经到了望川崖。
第一次来,是因为闯禁地被罚的。
第二次来,是带着拜师礼到剑冢寻机缘。
天苍茫,雪覆地。
风卷寒气,冻入骨。
无踪无迹,无声无息。
天地冷寂,唯有剑冢立其间。
叶行舟伸脚一踩,雪埋了大半只腿。
望川崖的雪,太深了。
远远望去,每处剑冢都堆积了厚厚一层雪。
尖溜溜的,像是无数座坟墓。
叶行舟运转灵力,身体一轻,在雪上便如履平地。
风寒,雪很寒。
叶行舟扒开一处雪堆。
剑冢的剑,斑驳冰冷。
剑柄上,还有一个完好的只有巴掌大的小雪人。
望到小雪人,叶行舟还有些恍惚。
这是,他捏的。
没有被毁坏,看样子,应是剑用剑气相护。
风雪任其风雪,剑冢依旧矗立。
叶行舟的闯入,在广袤冰雪地,在万堆雪坟中,渺小如沙砾。
这些雪太厚,刚清理完,又有新雪覆盖。
叶行舟置身在,一座座坟墓间。
那些坟墓,静静矗立。
叶行舟有灵力护着,身上没有落风雪,他从怀中取出那个储物袋。
手探入储物袋中。
一圈磅礴灵力激荡开。
片刻后,叶行舟什么都没有摸到。
储物袋里空空如也。
叶行舟茫然,又掏了一遍。
不是,空的?
此时,风似刀刃割脸。
叶行舟的灵力结界竟在毫无觉察情况下破了。
寒风刺骨。
叶行舟挥手建结界之间。
他猛然一顿。
手里,有物。
叶行舟侧眸而望,手心已经是空的。
但,体感告知他,明显感应到捏住了什么。
像是剑柄。
视觉容易影响,叶行舟干脆闭上眼睛仔细感知。
眼睛闭上的一瞬。
如山起绵延的灵气荡开。
神识离体,叶行舟脱离了躯壳。
他闭着眼睛,却能看到手里,有一把剑。
是剑。
他握住了一把剑。
风铸造的剑。
形无定,可如春雨落,可似寒风起。
松手风流逝,握紧风铸剑。
只要他想,他就能握住。
握住这把,名为风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