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长老拍了拍叶行舟的肩,缓声道。
他们的心,不容许他们袖手旁观。
惶恐不安的心。
焦躁无助的心。
在此言后,忽而有了主心骨。
叶行舟呼出一口气,站起身,玄长老教诲得是,是弟子狭隘了。
玄长老捋着胡须,长老们只是脾气差点,不代表关键时候会推弟子挡跟前。
就像执法堂沙长老,平日虽然不待见叶行舟,但魔修肆虐,第一个去的就是沙长老。
心有道,责不容。
既然你已想通,那老夫也要走了。
叶行舟点头,玄长老,等你回来后,我同向师兄给你烤荷叶鸡。
玄长老比了个五。
少五只老夫捶死你俩。
叶行舟失笑。
屋内重归安静。
叶行舟从案桌上取出纸笔,执笔行云流水。
收尾之时,笔尖一滴墨落,如梅绽开。
书信压在茶盏下,叶行舟掐诀清理干净屋内的狼藉,裹好受伤的手,步履匆匆往外。
他也要尽快去北奠城。
见面道分别,言语说不尽,叶行舟选择留书信。
唯书信离别。
留笔,留想,留念。
第368章 三阶安魂符
三声敲门,闷响过后。
屋里却迟迟未有人前来开门。
向修远等待片刻。
最近魔修猖狂,八位长老出动了四位,作为内门弟子,向修远得令加强宗内巡视。
这一忙起来,就没有那么多同几人相处的时间了。
向修远本想来找叶行舟说点私话,敲门半晌却无人应。
如此,叶行舟突然不在,总是让心揪一下。
向修远视线落在开了条门缝处,凝在半空的手垂落下来。
叶行舟人不在,门也没关严实。
这是留门等人进。
叶行舟,又一人出去了。
向修远垂下眼睑。
门缝隙随推动的动作扩大,到容纳一人进时,屋内光景入眸。
家具陈列,空空荡荡无人影。
唯木桌之上,茶盏之下,压有一封信。
向修远手握成了拳,似木头那般站在木桌边一动不动。
信件静静压着,一旁的笔墨甚至未来得及收。
叶行舟走得匆忙。
向修远终是松开拳头,掌心已然留下几个深深的指甲印。
他抽出那张信件,指腹一捻,信件摊开。
笔墨未干,字迹因折叠而些许染晕,但不影响辨认,信件写着:
向师兄亲启:
漫道长途,世事无常。
识一年,别三年。
本聚少离多,心有歉未言尽,今又因事离。
北奠险恶,非特定之人,进则难出,我寻到召妖卷后就归。
向师兄,原谅我私心之举,也劳你代我同另几位师弟相解释。
墨余言多,时又紧,不得不停笔。
心念心归,但勿寻勿找。
落笔叶景和。
纸张多了几道褶皱。
指腹因用力而泛白,向修远沉沉叹息。
叶行舟知道他会过来,所以算好了将书信留给他。
几人之中,唯向修远最好交代。
叶行舟若当面道别,别说孟枳了,任妄烛绝不会有允许。
非特定之人,北奠城进去就出不来了,叶行舟也是两难,又不得不抉择。
笔墨难尽,情蓄满纸。
向修远将书信褶皱抚平,重新叠好放入怀中。
抬眸之时,门框边倚靠着一人。
白氅裹身,双目平和。
柳归岸偏淡的唇瓣动了几下,他走了吗?
嗯。
向修远视线划过柳归岸身上披的那件大氅,大氅厚实,领边毛茸茸,是叶行舟的那件。
毛茸茸的领子护着面颊,衬得柳归岸垂下的眼尾愈发单纯。
然而向修远看了一眼就绕过他,抬手掩合上门离去。
柳归岸也未再同人搭话,只是拢紧衣口,从袖中取出玉简。
娘,我要下山一趟。
*
叶行舟在下山路上,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青衣执伞,墨发卷散,素纱覆眼。
是二师兄暮流水。
他静静立那,宗门牌匾的阴影刚好投射到那片区域,将他覆盖。
日头洒落,沾不着他。
阴影落地,覆不到他。
他撑着一把修补过多次的伞,挡去一切。
叶行舟到来后,他似有感知一般,头微微偏转半寸。
抱歉,未经你同意就擅自来了。
暮流水声音也真如水,缓而平,清净和雅。
同他说话,如听梵音,精神都被净化了一样。
不过叶行舟有些意外。
暮流水看起来温柔,实则性子冷淡。
今特地来等叶行舟,属实意外。
暮流水道歉,定是听了顾青山的话。
既然叶行舟不知道相信谁,灵剑峰嫌疑又大,顾青山干脆同两位师兄都商量了一番。
如非必要,不出现在叶行舟跟前,给他制造恐慌。
叶行舟还未说话,暮流水便从袖中取出三张符箓。
是三阶安魂符。
北奠易进难出,魂若不稳,极易受亡灵干扰。
他淡淡解释。
多谢二师兄,不过。叶行舟却疑惑,二师兄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北奠?
玄长老说的。
事实上,暮流水去丹峰诊眼,玄长老将叶行舟三个师兄连带着闭关的无涧仙尊都臭骂了一顿。
叶行舟出生入死,忙得脚不沾地,几个人出不到人力,连点物力也不意思一下。
尤其是像乌龟一样缩壳里不出来的风无涧。
骂得那叫一个难听,那叫一个污耳。
主要是想给,叶行舟也躲着他们。
托玄长老转送,又挨玄长老一顿臭骂。
不过暮流水没同叶行舟讲。
叶行舟瞧着暮流水蒙住的眼睛,犹豫问道,二师兄,你的眼睛好些了吗?
好不了的。暮流水摇头,无须担心我,你下山去罢。
那二师兄,我走了,等我回来给你带些偏方看看。
连玄长老都治不好的眼睛,偏方又怎么可能有用,不过是些宽慰话罢了。
暮流水站在原地,目送那道身影下山。
一阵风来。
树叶沙沙响,窣窣落。
素纱翻飞。
叶行舟回头。
暮流水那双眼睛注视着虚空,瞳仁黯淡无光,像是覆了一层浓雾。
他试图伸手想要接住于风吹飞的素纱,却慢了一步。
于清风之中,叶与纱轻舞。
阳光剔透,折射出好看的纱网光影。
即便有了伞遮光,暮流水的眼睛还是像受到刺激那般,溢出黑血。
乍一看,着实吓人。
叶行舟几步转回,捡起素纱返还。
二师兄,怎么会这么严重?
鬼气侵蚀就是这般。
暮流水掐诀清理掉渗人的血迹,又将素纱重新覆上眼。
抱歉,吓到你了。
叶行舟顿了一下,很疼吧?
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
见阳必流血,即便暮流水遮伞覆纱,平日出门也得默默忍受鬼气侵蚀。
现在日头又盛,反噬更严重。
叶行舟出言催促,二师兄你快些回去吧。
暮流水不喜肢体接触,叶行舟干脆取出瞬移符,冲暮流水一笑。
这是我自己画的瞬移符,二师兄你刚好可以帮我检验一下效果。
暮流水接过符箓,小师弟,此行平安顺遂。
若有需,传灵讯,我们会第一时间过来。
好。
叶行舟挥挥手,送暮流水离开后,才召了飞舟。
塞入灵石和路引,飞舟启程。
叶行舟顺势躺在甲板上。
眼看山川河流蜿蜒,耳听风声呼啸。
有结界的阻挡,飞舟里安全的很。
片刻的宁静,让叶行舟开始重新整理思绪。
第369章 偏生就是无法感知阳光
此行北奠城,无疑是危机四伏。
与东南西不同,北奠是死城。
死城,死的不止是城,还有人。
从暮流水明确给安魂符来看,叶行舟就知道其中少不了玄长老手笔。
依着玄长老暴躁脾气,定是逮着暮流水一通臭骂。
臭骂一顿,信息来源也知晓了。
不然暮流水也不可能画安魂符,又说容易受北奠亡灵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