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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没有第一时间去破掉结界。
  方荣,你能听见吗?
  叶行舟先试着喊了一声。
  井底,依旧是笑。
  时笑时哭。
  似未闻外界声音那般。
  方荣?
  第二声喊名,井底的声音逐渐停止。
  在寂静一瞬后,爆发吼声。
  结界不能破!
  吼声贯穿,声音一圈一圈回荡井底。
  不能弄破结界!
  结界一旦破裂,它们就会出世!!!
  井底没有光源,方荣激动的声音贯彻双耳。
  它们是什么?叶行舟问。
  然而,方荣又开始重复吼出那三句话。
  刻在骨子里的肌肉记忆般,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
  一魂一魄能记住的不多,但这三句反复提及的定是十分重要的。
  叶行舟一时陷入两难。
  方荣人是寻到了,但眼前有一个结界阻挡魂魄出来。
  要是弄破这个结界,方荣说它们会出来。
  它们,到底是什么?
  叶行舟的纠结江客看在眼里,他启唇。
  去找玄长老。
  说不定他有办法。
  衍天宗弟子的数量很多,这一路过来却没遇到任何一个人。
  不说玄长老,叶行舟连孟枳他们都没遇见。
  要找玄长老,还得赶在天黑前,赶在三声铃响前,没有丝毫头绪。
  可谓难上加难。
  但,这是眼前能用的办法了。
  叶行舟又发了几条灵讯,依旧石沉大海。
  那股力量把衍天宗的人转移到北奠城究竟是何目的?
  江客及时出声,打断叶行舟的烦躁,城南那片区域我昨日搜寻过,现在去北面找找。
  好。
  叶行舟尽量稳住心态,设了一个结界护住枯井,防止结界被意外破开。
  而后,打开神识拓宽搜寻范围。
  就如江客所说,神识所过区域净是空,无一人踪影。
  连个屁都感应不到。
  更别说人了。
  偏生木蝴蝶满天飘洒。
  过一次落满身。
  晃得眼睛疼。
  叶行舟顺手拍掉肩头的木蝴蝶。
  就在此时。
  城门开启的声音传来。
  又有人进来了。
  现在有了安魂符,叶行舟与江客一同前往出城那条路。
  他要去看看,是谁进来了。
  脚下的路是硬的。
  至少刚开始走是硬的。
  走出三步时,地面忽而变软。
  有什么,冰凉发寒的东西,抓住了脚踝。
  是只手。
  在抓住叶行舟脚踝的刹那,被灼烧起一阵白烟,叶行舟顺手一剑斩落。
  江客看到灼烧的白烟,眸光转动。
  叶行舟的至阳之气能灼烧怨灵。
  而后踮脚跃起,腾在半空。
  无数双鬼手探出。
  叶行舟低眸。
  此时的地面。
  此时的出城路,是无数手铺成的。
  从地下探出地表的手,或惨白,或有血迹,或残缺。
  他们凭空抓着。
  抓替死鬼。
  抓垫脚石。
  似要将人拖入地下。
  成为其中一员。
  悬在半空往前,同样有透明的屏障挡路。
  叶行舟从储物袋中取出伞撑开。
  两人相持一伞。
  墨发卷散。
  无视鬼手,稳步走往城外。
  探出的鬼手,一次比一次猛烈。
  灼烧的声音刺啦刺啦,跟烤肉似的。
  看见城门之时,地面已经冒出了亡灵脑袋。
  随之而来的是墙面、树上石块
  四周各处,都在探出脑袋。
  那些脑袋,那些头颅。
  有的面目全非,有的还算完整。
  每一张脸,皮肤都泛着灰青,目光空洞,张着嘴无意识吞咬。
  江客脚步一顿。
  他的视线,定格在一棵枯树杈上。
  那里,有一个新冒出的头颅。
  满面皱纹,面十分善,还能看出生前是个慈祥的老头。
  奈何,大张的嘴硬生生破了这份慈祥。
  江客怔了一瞬。
  他无意识张嘴。
  却迟迟喊不出那声。
  阿公。
  这个亡灵。
  是阿公。
  有太久太久,没有见到这张脸了。
  从逃出北奠城开始。
  阿公从未入过他的梦。
  从换牙的孩子,到如今成人。
  那段创伤,压抑着。
  他快要忘记阿公时。
  又再次见到了幼时最熟悉的面庞。
  江客发愣,目光定格。
  张嘴的头颅,嘴皮牙齿突然加速碰撞。
  上下牙齿咔嗒撞的声音格外刺耳。
  刺耳声过后,那一张张嘴发出了声音。
  留下来吧。
  无数个头颅。
  各种声线混杂。
  他们空洞的眼眶盯着两人。
  一人一声。
  一人一句。
  都在说。
  留下来吧。
  连阿公也在说。
  留下来吧。
  留下来吧。
  耳朵充斥了这四个字。
  那一张张面孔,有熟悉有陌生。
  生前都是北奠城人。
  第401章 风扑面,白虎现
  留下来吧。
  每一颗头颅,嘴张到诡异弧度。
  都在呼唤。
  用着毫无色彩的腔调。
  呼唤着,两人留下来。
  江客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树杈上那颗老人头上。
  他看了很久很久。
  阿公空洞的目光看着他。
  轻轻呼唤。
  留下来吧。
  江客脚步慢下。
  脚尖逐渐偏移。
  江师兄?
  叶行舟轻轻拉了一下江客的袖子。
  江客停在一棵枯树下。
  他仰面。
  老人垂头。
  一双明目,一双空瞳。
  四目相对。
  孩子,你回来了。
  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
  此刻他没有同其他头颅一样说留下来吧。
  而是。
  用着江客记忆深处。
  幼时出去疯玩后,回家时说的寻常一句话。
  孩子,你回来了。
  连腔调,都是一模一样。
  老人头的面目,慈和了很多。
  那双空洞的瞳逐渐被慈祥取代,他的手从树杈上垂落,似乎想摸一摸江客的脑袋。
  叶行舟皱起眉头,将伞面偏移了些。
  这老怪物,哈喇子都快淌地上了。
  叶行舟侧眸扫了眼江客,江客眼里是深深的眷念。
  是念,也是清明。
  这颗人头应是江客的亲人。
  江客能把握个度,叶行舟就没有再出声,要是有危险,他扬伞挡住就好了。
  江客清楚眼前人不是活人。
  也清楚慈祥只是迷眼幻象。
  他只是。
  想再看一看这张脸。
  那只皱纹纵横的手,缓缓垂落。
  离头顶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事实上树杈很高,手是碰不到头顶的。
  距离头皮只剩三寸时。
  江客垂下眼皮,长久未眨眼眼睛有些酸涩。
  他提起手腕时,指尖扶了一下伞柄。
  那只落下的手瞬间灼烧焦黑。
  怪物惨叫一声,慈祥刹那间消散。
  头颅的嘴裂开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口水分泌不停淌出黏液。
  黏液跟水晶吊坠似的,长长几条耷拉下来。
  江客抬脚,走。
  不!你不能走!!!
  头颅嘶吼着,挣扎着想要拔出树杈来。
  我是阿公啊!
  我还活着!阿公还活着!
  不能出城!
  你出城我会死的!
  怪物嘶吼声越来越尖锐。
  江客神色淡然,脚步自若。
  唯指尖细细发颤,出卖了他的情绪。
  叶行舟问,你还好吗?
  我没事。
  他只是,心泛疼。
  北奠城的人生前被杀,死后又成了亡灵。
  亡灵与怨灵切换,毫无半分神志。
  人不人,鬼不鬼。
  连渡化进轮回都没有机会。
  为何,北奠城之人,死后还不得安宁?
  难道出生在北钿,就是为了将钿成奠吗?
  江客声线很沉。
  还有伞吗?
  有。
  借我一用。
  江客接过叶行舟的伞,回过眸子,坚定了不少。
  若是死后也要这般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