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村长双手合十,朝向娘娘慈祥的神像,闭上双眼。
“你知道吗?当初我想收你做干儿子,第一个反对的人,是陆竞珩。”
“可现在那小畜生却跟我说,要带你走,让我自己生个孩子来接班。”村长停顿片刻,声音里藏着深深的疲惫:“若是我当时没有起私心,非要留你在福利院,你若去了一个健全的家庭,有父有母,如今是不是……也不会被那混帐祸害了?”
陆子君再也控制不住,低声抽泣起来,不停地抹着眼泪,可怎么抹都抹不完。
他想起在姻缘娘娘面前那个越界的吻,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若不是他先主动吻了上去,两人也不会越过那道线,村长也不必如此为难。
他一直以为若有报应,也该落回自己头上。却从未想过,最终被伤得最深的,竟是待他最好的人。
“唉,你想哭就哭会儿吧。”村长站起身,走到殿门边,合上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陆子君哇的一声彻底哭了出来。
他仰起头,止不住地抽噎,泪水模糊的视野里,娘娘垂眸俯视,嘴角微弯,笑容依旧慈祥。
“当初反对你进族谱的是他,如今梗着脖子跟我对峙、要让你坐主位的也是他。”村长碰碰陆子君的肩,递给他一包纸巾:“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子君,你没有错,是你太好,好到让那小畜生动了心。”
“我,我没有,村长,啊……”陆子君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村长,是我的错,是我先亲的小陆董,呜——那天选吉时,我担心他自己在神坛前说不出祭词,就,就亲了他。”
“村长,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小陆董……”他用纸巾紧紧捂住脸,语无伦次地反复道歉。
“你先亲的他?”
“嗯,村长,我错了,我不进族谱,也不要坐什么主位,我,我——”陆子君捂着脸,一时不知道要如何悔过:“不然现在就把我派去中东吃沙子吧,我阿拉伯语很好的。”
“你怕他说话不清楚,就亲了他?”村长又确认了一遍。
“是……村长,对不起。”
“不是小的先追你?他没有送你礼物,带你到处吃饭什么的?”
“没有,我每个月领一万的薪水,已经很多了,吃饭都是叫酒店送餐,在房间吃。”
“唉!!陆子君啊,你糊涂啊!”村长痛心疾首:“你,你这是到底图什么呢?”
“难道你是真喜欢小的?”村长俯下身,第三次确认。
“我,我……”陆子君只觉得脸颊又烫又凉,烫的是自己的琢磨好久,没想透心思被村长直接袒露出来,凉的是那止不住的眼泪,“村长……我不应该。”
可原来,他是真的好喜欢。
殿内的光线,突然亮得刺眼,户外的天光涌入室内。
村长用力拉开大殿沉重的木门,朝着殿前石阶下站立的身影怒吼道:
“给老子滚进来!你老母的陆竞珩!!”
第54章
陆竞珩见小粉毛头发乱糟糟的,顶着个肿泡眼,心里一惊,立刻把人从蒲团扶起来,开口便是质问。
“怎么回事?”陆竞珩看向村长,脸色比对方还阴沉。
“我还问你怎么回事!”村长怒火冲天的话音音在殿里回荡。
“你这这大半年,除了发那点屁工资给子君,连吃饭都是在酒店应付,你把子君当什么了?这样欺负人的?”
陆竞珩听着村长的咆哮,莫名觉得耳熟。
陆子君也没少这样骂过他,所以小粉毛哭是因为委屈?
他低头看向身边垂头丧气的人,眼眶通红浮肿,抬手要搽去小粉毛满脸的泪痕,却被对方头一偏,躲开了。
村长仍跟机关枪一样扫着:“子君性子软,好脾气,由着你胡闹了大半年!一声不吭的!这像话吗?!”
陆竞珩一听村长的口气,就知道相比发现两人谈恋爱,老人更心疼陆子君好好一个孩子,被他带坏,吃亏。
带坏了吗?
陆竞珩静静站着听训,若有所思。
“我,我,村长,你听我说。”陆子君在村长的怒斥中小声插话。
村长停下怒骂,痛心疾首地看着陆子君。“子君,你说,喜欢什么,我给你买。”
“其实,我有时候,是会生气的。”陆子君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村长蓦地一怔:“你还会生气?”
“我生过好几次气呢。”陆子君有些不好意思。
“这畜生这么混账,你生气也正常!”村长立刻声援。
“我不光生气,”陆子君又开始陷入忏悔,声音越来越低,“我还打过小陆董……”
“上次他腰上那处伤,就是我踢的。”
村长顿时瞠目结舌:“什么?他那腰伤是你踢的?被桌角撞的那次?”
陆子君被村长惊愕的眼神盯得垂下眼,低声补充。
“是我没控制好力道,他惹我生气,我就,就踢了一下。真的只是一时失,失脚。”
“子君脚劲比你大。”陆竞珩平静地看着村长。
“这也没什么,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村长宽慰道,也不知在宽慰谁。
“我还扇过他一巴掌,在菲国。”陆子君又补充,声音不大。
“啊?”村长一副五雷轰顶的表情。
陆竞珩补上一刀:“子君还当面骂我。”
“他骂什么?”
“你老母的。”
沉默。
三人在缭绕的香火中沉默。
“虎父无犬子,叔公。”陆竞珩面无波澜地下了结论。
村长脸色千变万化,手一挥:“你老母的,翅膀硬了,管不动了,爱干嘛干嘛去吧。”
啊?爱干嘛干嘛?村长这是同意了?
这样是可以的吗?那开枝散叶呢?陆子君目瞪口呆地看向村长。
“你有什么要说的?”村长被瞪的不耐烦。
“说什么?你们关着门在商议什么?”六万老太太带着怒意,殿门猛的被推开的巨大声响,一下把陆子君拉回现实。
只见老太太手中拎着昌迪加尔椅的木条,脸色铁青。
“是什么事?谁又砸了我的椅子?!”她目光如刀扫过面前的三个男人,视线扫过陆子君脸上时,语气骤然一转,
“哎呀,小粉毛,怎么都哭成单眼皮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的,姑婆,”陆子君慌忙摇头,“我只是,和村长随便聊聊。”
老太太根本不信,锐利的视线转向村长,满脸怀疑。
“到底怎么回事?你门一关,外面就闹起来了,要不是小的挡在前头,广场的仪式都没人理了,都要来吃瓜。”
“我和子君说,要收他做干儿子。”村长沉声开口,面不改色,“他一时情绪激动。”
“你和他说啦?刚好这次分支都回国,给大家认识认识,好事啊。给娘娘拜拜了吗?多子多福呢。”老太太除了打麻将时算得精,其他时候都是和稀泥的态度,村长开口她便不会再多问。
立刻,老太太把手中的木条一拍,将陆子君拖到身边,“乖,小粉毛,你告诉我,椅子是谁弄坏的,是你的干爹?还是你的干侄子?”
陆子君傻了眼。
干!侄!子!
所以,从现在起皇帝要喊他叔叔?
姻缘娘娘,救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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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君跟着村长站回庙前广场时,立刻迎来的是陆建华的嘲讽。
大概是拿到收购核准牌照的缘故,陆建华最近一副老树回春的状态,眼尾的鱼尾纹都紧绷不少,扎后脑的马尾位置也比平时略高。
“二叔,什么事还能非要关上娘娘庙门说?”陆建华瞟了眼陆子君,“难道是竞珩要当爹了?这粉毛他要生了?”
“闭上你的狗嘴。”村长骂道。
“怎么?我要当爷爷了,二叔不替我高兴吗?”陆建华一拍脑袋,阴阳怪气道,“哎呦,我给忘了,粉毛是个男孩儿。”
陆子君听得直犯恶心,但也不好反驳。
只见陆竞珩走到村长面前,面色阴沉地看挡到两人身前,开口道:“想当爷爷,让你那群私生子去生,想生多少随你。看看信托基金那点分红够不够养。”
陆建华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却仍强撑着反驳:“别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要不是那群老的们护着,你能站上这个位置?”
他大声嚷嚷着:“要不是为了给你过生日,你哥也不会死。他若还在,这个位置轮得到你?”
话音落下,本还探头探脑地吃瓜的亲朋,马上纷纷移开视线,假装忙碌,却无一不竖起耳朵。
“你真以为这些老家伙围着你转是看中你的能力?他们看的不过是你外公的面子。”
“是吗?”陆竞珩面色不善地上前一步,“要不位置让你?”
陆建华顿时语塞。家主之位他自然不敢真接,身后几位长辈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但面子不能丢,他维持着音调:“有什么不敢?就算不坐这个位置,我也能拿到你最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