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才走进总统套房,一股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呛得陆子君干咳了两声。
“子君,”村长沙哑又中气十足的嗓音从客厅传来,“去哪玩啦?”
“我同学陈奕澳洲旅游回来,喊我去奶茶店坐坐。”
陆子君往客厅探头,茶几上,放着两个鼓囊的大纸袋,村长和陆竞珩分坐两张宽大沙发,面对面不说话。
村长照例在无烟房吞云吐雾,陆竞珩一身墨蓝真丝睡衣,刘海微乱,整个人松弛地斜倚在沙发扶手上,穿过薄薄烟雾,视线正落自己身上。
两人四目相交,陆子君冲皇帝弯弯眼。
“子君,你来。”村长夹烟的手招了招,拍拍身边的位置。
陆子君依言在村长边上坐下。
“小的现在能说几个字啦?”村长问。“明晚吉时,要起卦算送神日,他要主持的。”
“额。”陆子君下意识看向陆竞珩。
皇帝正看向窗外的海景,一副事不关己的慵懒状态。
“日子定下后,造王船,立高灯,都要他主持,之后各分支回国,事情更多。”
“问你好几次,准备好了没,你都不吭声。”村长皱着眉,隔着烟雾眯着眼,审视着坐对面的陆竞珩。
只见皇帝眉一挑,目光扫了过来。
马上,村长视线也跟着转向。
两人四眼,就这么怔怔看着过来,陆子君吓得瞬间站起来。
救命!!!要主持送王船的人是皇帝,不是他陆子君啊!
“我,我不会主持啊,别看我。”陆子君磕巴起来,慌忙摆手。
“坐,别慌。我是问你小的现在语言恢复得怎么样了。”村长点上一支新烟:“你在他这里也住了一个多月了,有新进展吗?”
“有。”陆子君慌忙点点头。
“哦?能说几句了?”村长叼着烟,叭叭吐出烟圈。
“三,三……”
“三句啊?够用。”村长松了口气。
“三个字。”陆竞珩不耐烦的声音插入。
“啊。”村长张大嘴,刚点上的烟,瞬间掉地毯上,把地毯熏出一个小黑点。
陆子君立刻弯腰捡起地上的香烟,塞回村长手中,迅速逃到陆竞珩身边,紧挨着他坐下。
“扶着,能说两句,一句还是长的。”陆子君勾上皇帝的胳膊。
“扶你老母啊!”村长瞬间炸了,烟都忘了抽,手指着两人,“是送王船,不是送女儿出嫁,你扶他走红毯啊。”
头顶上的水晶吊灯微不可见地晃了晃,陆子君抱紧陆竞珩的胳膊跟着打起抖。
“叔公,急什么?”陆竞珩淡淡开口。
“急什么?陆建华昨天找上门了,闹着租宅是公产,不能你一个说的算。”
“让他分。”
“按人头。”
“分完一人半块瓷砖大小是吧?”村长气得直跺脚:“陆家里里外外千百号人,四年才聚一次,这次送王船还是大年,来的人更多。”
“你打算这样,三个字,三个字说话?”
“天公保——”村长掐着嗓子活灵活现地模仿,“——佑?”
哎呦,有点像。
陆子君死死咬住嘴角,不敢笑,余光里,陆竞珩依旧八风不动。
“还是你想直接摊牌?恐飞症?失语症?”村长连珠炮不停。
“这样陆建华当场不得放鞭炮庆祝,然后把自己送上船王位。”
“妈的!!”
“是要马上把你在英国的心理医生绑过来?还是直接把你往晋仙医院送,去脑子戳一针?”
晋仙医院是晋港的精神卫生院,村长这是要把皇帝当神经病处理了吗?
陆子君实在是憋不住了,死死抱紧陆竞珩手臂,头埋进对方胳膊里,闷哼一声,肩膀颤个不停。
“笑,你还好意思笑。”村长枪口转向准陆子君:“两个大男人抱一起成什么样子,你也一起去晋仙治治。”
“好。”陆子君脑子一抽,手没松开,嘴却应了。
村长眼一瞪,顿时失语。
“你老母的!小的,你自己想办法吧!!”老头气得手一甩,转身走了。
客厅顷刻安静下来,浓重的烟味凝固在空气里,窗外是无垠海面,日头躲在层叠云后,偷摸摸地沉向海平面。
完了。
臣罪该万死。
陆子君脑子清醒过来,讪讪地抬眼看向皇帝。
那双黑眸正直勾勾地回看自己,不似平时冷淡,带着点柔色。
陆子君读不出皇帝眼里的讯息。
“小陆董,怎么办?”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问了。
“四个字。”皇帝开口,“祷词。”
哦,仪式用的祈祷词多是四个字,那还差一个字?
而从两个字到三个字,皇帝的语言功能的进化,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只要用对方法……
方法……
那晚在灌下一整瓶威士忌前,用的是……
陆子君松开陆竞珩的胳膊,心剧烈地跳起来。
他移开目光,望向陆竞珩身后的落地窗。夕阳彻底沉入海平面,海天之间褪成一片淡淡的粉紫。
“那个,小陆董。”陆子君坐得笔直,声音瞬间绷得发紧,“你…想要我怎么做?”
陆竞珩目光沉沉下落。
饱满唇珠微翘,m线深陷,红润唇角天然上扬,随着开合泛着水光。
想要怎么做?
吻下去。
放进去,填满,吞下。
要很多。
海面最后一抹淡粉沉入夜,客厅柔黄灯光缓缓亮起,氤氲地淌过地毯,漫过沙发,落在小粉毛润泽的唇峰上。
“像上次。”
“那样。”
陆竞珩垂眸,喉结压抑地滚动下,伸手将人拉近,抬掌心抚过柔软蓬松的粉发,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按向自己肩窝。
心跳很急。
他靠近陆子君的耳边。
“像上次那样。”
“嗯?”小粉毛发出一声细软的、近乎呜咽的轻哼。
“咬我。”
第42章
陆竞珩肩膀微动,贴近陆子君的侧颊。
他不太清楚,字典里咬字的含义有几种,但在小粉毛那里,明显多出一种。
那海鸥在侧颈的筋络上停驻,瞬间离开,又轻扫落下。
小小的坚硬,温热地摩挲,柔软,湿润。
十八岁少年的呼吸,散乱在耳畔,期许万分又小心翼翼,不敢逾越分毫。
陆子君无法正常呼吸,他闻到熟悉的沉木香——那是属于陆竞珩的味道,此刻却沾染在自己身上。
皇帝心跳就在自己掌心,疾撞不休。
陆子君前额抵着他的肩,身体却竭力向后拉开一道防线,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足以容纳第三人的距离,仿佛是抵御某种汹涌浪潮的最后堤坝。
他的目光无处安放,墨蓝睡衣领口微敞,胸肌紧绷延伸,块垒分明的腹肌随呼吸起伏,收束于下浓密深黑的阴影处。
陆子君闭上眼,不敢再看。
“小陆董。”他在这片自欺的黑暗里,开了口。
“嗯。”耳畔一声低沉地回应。
“小陆董。”陆子君侧过脸,唇瓣擦过微凉的丝质衣料。
他不知该再如何继续,只是本能地低唤着此时掌握自己心跳的人。
颈后掌心滚烫,沉木气息混着灼热呼吸压下。
陆子君猛地睁眼。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离得太近,翻涌着掠夺的火,仿佛要将人吞噬干净。
身体瞬间再度被点燃,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流在身内腾起,毫无保留地往下奔涌。
陆子君!
他不敢再看陆竞珩的表情,用力推开陆竞珩,转身头也不回地冲进的次卧,砰的一声甩上了门,将自己彻底与陆竞珩隔绝开来。
从菲国回来后,陆子君便很少再用他那套阿拉伯小蝌蚪平静大法。
他住过十几万一晚的酒店,坐过专属私人航班,见过皇帝把活人死死按在冰冷船舷,血色海水漫过对方挣扎的手背,还有在顶级大学被教授点名,被人挂上社交平台…现在,似乎很难有什么事,可以让他方寸大乱。
可现在,他背脊紧贴着门板,身体不受控制地缓缓下滑,一百遍忏悔录在心底无声滚过,却毫无用处。
村长也许说得是对的,他也该被送到晋仙医院去治一治。
冷水猛泼上脸,又狠狠浇向后颈,皮肤冰凉一颤,血管里那团被陆竞珩点着的火,终是缓缓灭去。
“子君。”
房门被闷声敲响,是陆竞珩的声音,陆子君蹭地从床上爬起,打开门。
门外,陆竞珩乌发湿漉漉地贴着前额,换过一身黑色睡衣,整个人散着冰凉的水汽。
皇帝也洗了冷水澡?和自己一样?
陆子君耳根一热,为自己的念头感到羞耻。
“手机。”陆竞珩递过手机,声音低沉沙哑,“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