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华讥诮道:“霍氏的发动机工厂很快就会易主,只可惜主人不是你,没有拿到霍氏的专利,你在晋港新建的工厂,也不过是个赔钱组装车间。”
“哦?”陆竞珩猛地逼近。
他抬手,在众人的余光中拍拍陆建华的脸颊,不轻不重。
啪一下,啪两下。
“你还有这本事?工厂能真能在你手里?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你什么意思?”陆建华一把抓路陆竞珩的手臂。
“就是字面的意思。”陆竞珩冷着声调回答,转身手一勾,搭上陆子君的肩,上了宾利。
第55章
父子把反目成仇搬上台面,闹得仪式不得不草草结束,村长气得把两人都赶出广场,去哪都行,离村子越远越好。
陆建华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嬉笑着跳上那辆扎眼的法拉利扬长而去。
陆竞珩则面无表情地搂过陆子君的肩,将人带进宾利后座,却并不吩咐目的地,司机只得沿着陆家村外围沿海公路一圈接一圈地绕。
陆子君沉默地坐在宾利后座,与陆竞珩之间隔着一道若有若无的距离,他摸不清村长对他们关系的真实态度,但就刚刚村长发火的架势,让他觉得仪式上道士手中的那把宝剑,下一秒就可能劈到自己身上。
窗外的风景不知重复了多少遍,陆竞珩终于开口,语气似乎还残留着与陆建华对峙时的冰冷。
“叔公,说了什么?”
陆子君不假思索地低声回答:“他说我糊涂。”
“你自己觉得呢?”
“我不知道。”
“没关系,”陆竞珩的语气缓了下来,侧头看他,“你可以慢慢想。我可以等。”
这回应有些出乎陆子君的意料。他原本以为皇帝今日与村长的冲突,是因为执意要将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但看来并非如此。
“想要陆氏董事长这个位置的人,远不止我父亲一个。”
陆子君悄然扫了一眼身边人。陆竞珩很少用父亲这个词。
“所以,选择站在我这边,你要面对的压力,除了来自他,还会来自其他人。”陆竞珩的目光温和地落在陆子君脸上,“我可以等,等你再长大一些。”
“长大?”陆子君没太懂陆竞珩的意思,“是要到二十岁法定结婚年龄吗?”
话一出口陆子君就后悔了,他只觉得自己在犯蠢,耳廓立刻热了起来。
只见皇帝低笑着,降下与驾驶室的隔板,他双手一伸,稳稳握住陆子君的腰,稍一用力便将人带到自己身边。
“宝贝。”
陆子君垂下眼,耳廓的热度蔓延到眼皮,他喜欢这个称呼,却又总是觉得羞耻。
“如果你愿意,我们马上就可以飞拉斯维加斯结婚登记。”陆竞珩的声音低沉,落在陆子君耳里却缥缈得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皇帝在说什么?结婚登记?
“但我更想要的,是你真正地长大。”陆竞珩继续道,指尖无意识地在他腰侧轻轻摩挲,“所以我让你学管账,从一份到三份,甚至默许你和韩书礼接触,去学财务管理。”
“我找他确实是单纯地学习啊。”陆子君小声辩解,呼吸却因腰间的触感有些乱。
““我信你。”陆竞珩眸色深沉而温柔,“所以,现在陆氏由我接手,以后,管理的工作同样需要你来协助。”
陆子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皇帝到底在说什么?要他协助管理陆氏?
“村,村长那边,那边,哎,那个。”他语无伦次,思绪乱成一团。
陆竞珩笑出声:“怎么还喊村长?不该叫干爹了吗?”
“我以为,村长是说笑的。”
“爷爷葬礼那天他就说了,等忙完葬礼,要收你做干儿子。”
“可村长说你不同意。”
陆竞珩的笑意逐渐放大,“是不同意。”
不同意还说这些做什么?陆子君侧过脸瞥他。
日光透过车窗,落在陆竞珩肩上,他微微倾身,压低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我不想你当我叔叔。”
陆子君先是一怔,随即眼底漾开笑,面上又佯装严肃:“大胆!快叫叔叔。”
陆竞珩弯起眼,手上稍稍用力,示意他靠近,陆子君顺从地贴过去,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熟悉的男声低沉而清晰地钻进心里:
“要当老婆的。”
要命了。
陆子君俯下身,捂住耳朵,把人埋在座位里。
不能再听了。
脸都要烫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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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陆子君脸烫到不行的事,远不止这一桩。
随着送王船仪式日渐临近,陆氏海外各分支族人陆续归国。村长逢人便拉着介绍新认的干儿子,于是短短几天内,陆子君突然多出了一大家子干亲,从干叔公到干侄孙,年龄横跨数代,足迹遍布全球。他甚至从几位干叔公手中收到了沉甸甸的大红包,重得将他本就七上八下的心,直接拱上了天。
成为村长干儿子这件事,对陆子君来说,同皇帝那句突如其来的结婚言论一样,令他不知所措。
他想不明白村长为什么偏偏选中自己。若只是想要有人养老送终,以老人的财力,愿意排队照顾他的人能一路排到月球,可为什么一定得是他?
难道是因为自己和陆竞珩在一起?可早在他们相遇之前,村长就已经提过这事。即便后来因为撞破两人亲密而气得不行,老人也从未改过主意。
这件事情陆子君问过陆竞珩,怎么开枝散叶这件事,突然就从村长口中销声匿迹了?陆竞珩解释,那不过是村长的口癖,就同你老母一样,随口说说。
按辈分,村长现在是陆家村老人里最大的,他是一个枝芽都没长,也不妨碍他把底下小辈骂得服服帖帖。
陆子君听完琢磨半天,似乎有些道理,口癖罢了,那皇帝的结婚言论呢?是不是也是口癖而已?
二百周年的送王船仪式比往年更为隆重,庙前广场上,香烟如云海翻涌,上百张朱漆八仙桌列阵铺开,全猪全羊帝王蟹龙虾,在金元宝的包围下堆积成山。
林涵也被临时从北京调了回来,因为之前在菲国海岛接待霍氏时表现不错,被村长记住了名字。
他整个暑假都在晋港郊区的陆氏实验室实习,与陆子君住的酒店十万八千米,公车三个小时都到不了。两人一个忙实验,一个忙着学习财务管理,除了在学校附近的汉堡店吃过顿午饭,就没空再见面。
现在,两人终于在堆成座小山的供品台前碰头。林涵穿着工作人员统一的大红的polo衫,而陆子君则是一身代表陆氏主支的月白色中式礼衫,腰上扎着红绸,寓意是外家入门。
林涵眼睛一亮,弯起嘴角,开口第一句就是:“苟富贵,勿相忘。”
陆子君听得要晕过去了,“就是老人家一片心意,挂个名罢。不然我收到的干儿子红包,分你一个?”
林涵大笑起来:“红包就免了,先把你破手机换了,不然找你开黑老卡。”
“那得等我回去数数,违约金凑够没。那手机才买没多久,换了多浪费。”陆子君撇嘴。
“你现在都是干儿子了,还担心什么违约金啊?直接和村长提不行吗?”林涵的做事风格,与他理工科学霸的身份完全吻合,只有一根线,笔直笔直的。
“可陆氏的主业全是机械工程类啊。”陆子君四下张望着,见一时没事要忙,便拉着林涵,躲到广场角落的茶水亭。
“机械类那是一线,管理层也有其他专业。”林涵递了杯茶水给陆子君,神秘兮兮地凑近,压低声音:“你不是和小陆董一起了,还帮忙着管账?”
“对啊。”
“我们实验室的女工程师分析,这是准老板娘的意思。”
“他们怎么知道我管账的事?”
“我不知道啊,但是工厂里不少人都说,说你从吉祥物,升级到账房先生。”
“别跟着人家乱八卦,我跟你一样是实习生啊,有合同的。”
“哦?那难道是实习炮友?你这恋爱谈得这么前卫?”
陆子君不行了,相对之前他告诉林涵,自己和小陆董谈恋爱,学霸的淡定表现,这都是什么鬼话?
“不是啊,我们也没做什么……”他声音越来越小,“但这事怎说,哎,试一试,谈恋爱,试试。”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是多巴胺与去甲肾上腺素共同作用决定的客观现象。”林涵一脸严肃,“就跟你俩贴一块久了,体内激素会促使你们擦枪走火一样,控制不了,也试不了。”
“可我总觉得不自然,毕竟是两个男的,法律也不支持,说明多少是有点问题?”陆子君把憋了好几天的心事一口气倒出来,稍稍松了口气。
而林涵眼神古怪地看他:“你书都读哪去了?这只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好多国家都立法通过同性婚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