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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祝贻清,换位思考,如果他是祝贻清,在得知自己身患重病后,又得知至亲离世的消息,他肯定会痛不欲生。
  他知道祝贻清的心态比他好、情绪比他稳定,但他没想到祝贻清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隐去所有的情绪。
  “他不对劲。”林周对霍粼说,“他这几天都没怎么跟我说话,结果他今天能跟这么多人说这么久话。他现在的状态太奇怪了。你觉得呢?他这几天跟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霍粼哪里还敢去祝贻清面前刷存在感,虽然祝贻清说不怪他,但是他明白,他跟祝贻清的痛苦脱不了干系,淹没祝贻清的每一片海浪中,都有他构成的一滴水珠,“他现在应该很不希望见到我……我让他跟我回家,他也不肯,我甚至不知道他这几天住在哪里。”
  “住酒店。”林周看着不远处正在跟人聊天的祝贻清,“我跟他住一起的,我这几天真的很怕他想不开。”主要是因为祝贻清本身就得了病,他担心祝贻清会觉得人生无望,最后做出什么傻事,“我一直都在盯着他,我都不敢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就告诉我。”霍粼也望着祝贻清,“对了,你那天给我打电话说祝贻清生病了,但是我问他,他说只是感冒,真的吗?”
  “……真的。”林周猜测祝贻清暂时还不想说,于是帮他瞒着,“是我那天着急了。”
  霍粼半信半疑。
  “霍粼,我确实有件事要请你帮忙。今天葬礼结束之后,我有事要去医院一趟。”林周来之前拍了祝贻清的就诊记录,他想亲自去医院问一问祝贻清目前的情况,“我走之后,你替我去房间里陪他,多哄哄他,如果他不想说话就算了,你看好他,只要不让他出什么事就好。”
  霍粼被转移了注意力,立刻答应下来,没再追问祝贻清生病的事情。
  -
  下午四点左右,葬礼结束了。
  祝贻清和林周回到酒店休息,祝贻清不讲话,林周也不主动跟他搭话。
  “我想去浴室洗个澡。”安静的房间里,祝贻清难得主动开了口,“你暂时不要进来。”
  “我不进去。”林周马上说,“祝清清,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刚好你可以自己待一会儿。”他很高兴,因为祝贻清今天跟他讲了很有生活气息的话,他感觉祝贻清正在慢慢变好,“我可能出去得比较久,我让霍粼过来陪你,可以吗?”
  “不用找人来陪我。”祝贻清笑着摇摇头,“你有事就快去忙吧,不要担心我了。”
  “那好吧。”林周背上包,笑眯眯地说,“我先出门了,晚上我们出去吃饭好不好?你晚上想吃什么?”
  “都可以。”祝贻清眉眼弯弯,“林周,你要天天开心。”
  林周的笑脸僵住了。
  不安的感受愈演愈烈,他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他突然不想走了,但是医院挂的号有固定时间段,他再不出门就来不及了。
  没办法,林周到底还是出门了。
  他离开之后给霍粼发了酒店房间号,告诉他祝贻清去浴室洗澡了,让霍粼趁着这段空闲时间抓紧上去。
  霍粼收到信息后立刻出发,他进屋之后在屋里转了一圈,没看见人,理所应当地认为祝贻清还在浴室里。
  于是他坐在沙发上等着祝贻清出来,可是他等了十五分钟,还是没有等到祝贻清。
  霍粼觉得很奇怪,他走向浴室,贴在浴室门上仔细听,诧异地发现浴室内竟然连水声都没有。
  他急促地敲了敲门:“清清?清清你在里面吗?”
  无人回应。
  霍粼严重怀疑浴室里根本没有人。
  他持怀疑态度打开了浴室门,却发现祝贻清正泡在浴缸里,背对着他,上半身赤裸,肉眼可见大片雪白的肌肤。
  omega倚靠在浴缸的边缘,一动不动,明明是坐着的,却好像睡着了一样。
  “清清……”霍粼瞬间红了脸,连忙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进来的,你没理我,我还以为你不在浴室里。”
  他立刻退了出去,老老实实地关好门。
  与他的慌乱不同,祝贻清全程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霍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仔细在脑海中复盘了一遍刚才看见的情景——
  祝贻清像一尊泡在水中的雕塑,连细小的呼吸动作都没有。
  霍粼怀疑自己看错了,但他又害怕自己没看错,因此他决定顶风作案,再打开浴室门看一眼。
  他做好准备,第二次打开了浴室门。
  这一次,他注意到了更多的细节。
  比如说空气中浮泛的类似于铁锈的气味,混杂在omega的信息素,再比如说他突然开门的那一瞬间,祝贻清连头都没回一次,身体也没有下意识的反应,简直不符合常理。
  “清清?”霍粼蹙起眉,“你睡着了吗?你理我一下,好不好?”
  他慢慢走近祝贻清,奇怪的是越是靠近,那股生锈般的味道越是浓,甚至伴随着一点腥味。
  霍粼不安的感觉愈演愈烈,很快,他看见了浴缸里的水。水中不完全是清透的颜色,还有半透明的红,红色占比不多,还没来得及弥漫到整个浴缸,只是区域性地染色了。
  很明显,这不是沐浴露能达到的效果。
  结合那股铁锈的味道,霍粼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他死也不想承认的答案——
  浴缸里有血。
  霍粼“唰”地起了一身冷汗,立刻绕到祝贻清身前,看见omega双眼紧闭的一瞬间,他失声大喊:“清清!”
  他伸手去探祝贻清的鼻息,生怕指尖探不到一点气息。
  片刻后,祝贻清艰难地睁开双眼,但视线没有聚焦,只是空泛地望着alpha。
  幸好……
  幸好还有意识。
  霍粼松了一口气,连忙把祝贻清从浴缸里抱了出来,浴缸里的水凉了,omega的身体泡在里面,也冷得不行。
  祝贻清的嘴唇动了一下:“冷……”
  “你还知道冷?”霍粼想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又实在于心不忍。
  他把祝贻清抱到床上,omega这个时候倒是很乖,任由他如何摆布,无骨架般软软地躺在床边,手臂无知觉地垂落下来。
  霍粼下意识想去牵他的手,却在牵起他的手时发现了他手腕上错乱的几道刀口。伤口边缘被水泡得发白发皱,直到现在还在向外渗血珠。
  红色刺痛了霍粼的眼睛,他的腿差点软下去。
  他没猜错,浴缸里的果然是血,祝贻清的血……
  他老老实实地在门外等祝贻清的时候,祝贻清竟然正在里面割自己的手腕,而且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霍粼竭尽全力保持冷静,他用房间里的纱布把祝贻清的手腕包扎好,又用浴巾把omega的身体裹了起来,紧抱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omega。
  今天距离沈芮云去世的那天,只过去了三天的时间,祝贻清好像瘦了很多,抱起来几乎没什么份量,仿佛风一吹就要消失了。
  “你为什么……”霍粼哽咽着,“你是不是很疼?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样才能让你不疼?”
  他的信息素控制不住地溢了出来,熟悉的柠檬金酒味包裹住了祝贻清。
  “我不疼。”祝贻清靠在他的颈侧,“霍粼,你别难过……”
  霍粼很享受和omega肌肤相贴的时刻,但他清楚他不能为此沉溺。
  “我带你去医院。”他抱起祝贻清,快步带他离开了酒店房间,“等你好了我们再说别的。”
  然而祝贻清轻笑一声,神情哀戚:“可是我好不了了。”
  “什么?”霍粼嗓音发紧,“我们好好治病,没有什么治不好的。”
  “我本来就活不长了,霍粼。”
  霍粼呼吸一窒,连吐出的气都是断断续续的:“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其实我生病了,已经没有什么治好的可能性了……医生说这个病到后期会很痛苦,我不想死得那么不体面……”祝贻清缓缓地说,“霍粼,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等我死了之后,你能不能把祝小猪和我的骨灰盒放在一起?它陪我很久了,见不到我它会难过的。”
  霍粼听得心脏揪着痛。
  “那我呢?”霍粼忍不住问出了口,他眼眶一酸,眼泪瞬间便涌了上来。
  他还想说他也陪了祝贻清很久了,见不到祝贻清的话他也会难过。
  “……什么?”完全没料到霍粼会是这个反应,祝贻清愣愣地问,“你怎么了?”
  霍粼带着哭腔说:“那我怎么办?我也会很难过……”
  而且比祝小猪更难过。
  不管祝贻清生了什么病,霍粼发誓他要想尽办法治好祝贻清。
  如果祝贻清出什么事了,那他也找不到继续活下去的意义了。他可以接受一辈子跟在祝贻清身后,无名无份,一辈子不被祝贻清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