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啊。”慧然嘱咐完不满意,又补了一句,“身手不行,得多锻炼。”
一路有惊无险,他们一行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是一方澄净的湖泊,风景很好,湖边开了一圈紫色的野花,味道有些熟悉,任罗疏仔细一想,原来是宋奚晦身上也会有这样的味道。
“宋奚晦来过这里?”他不由问。
“不知道。”慧然回答着,人已经走向了不远处的一丛竹子。他挥着砍柴刀对着竹子左右打量,最终眼疾手快地砍下了两根放倒在地,“他去年冬天上山后就没出过寺。其他时候就不知道了,他以前总来我们这休息,跟他那群朋友总是满山跑,八成来过吧。”
“包括他男朋友?”任罗疏追问道。
慧然的手一顿,扭头问他:“你怎么那么八卦?还非要问人家男朋友?”
任罗疏缩了脑袋,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慧然砍削着竹子上的侧枝,状似无意地提起:“我不知道他们那群人什么关系,我看他们关系不错八成就是朋友,至于什么男朋友女朋友的,我们出家人没那么八卦。你好奇你自己去问他啊,挑他状态好的时候他会告诉你的,你对他来说挺不一样的。”
任罗疏哼笑一声,告状似地说:“他昨天警告我,无论什么目的,让我离他远一点。”
“就这样?”慧然的笑更是轻蔑,“他也这么跟贫僧说过,你也这么跟贫僧说过,那就看你自己,你现在不还是跟贫僧待在一起?你们有时候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不是真的不希望别人靠近你们吧?你们明明都是同样的人,这点都共情不了?”
任罗疏强调:“我没说反话。”
“但你的身体比话更诚实。”慧然把一根削好的竹子隔空丢给他,“接着,看看趁不趁手。”
【作者有话说】
有慧然在,是不是气氛就稍微轻松一点了,嘿嘿……
第10章
任罗疏接住了竹竿,但下一秒就像丢掉烫手的山芋一样把它丢在了地下,强调说:“我不钓。我钓不上来,浪费。”
慧然彼时正修整着自己手里那根竿,见此就朝任罗疏抬下巴,催促他捡起来,又说:“你怎么可能不会钓鱼?你不是钓上过宋奚晦吗?你们叫他宋奚晦,阿奚阿奚,他不就是条鱼吗?贫僧垂钓多年可没钓上过那么大一条鱼。”
“哈,哈哈。”任罗疏觉得这个笑话挺冷,想着配合这和尚笑一声算了。
慧然不禁咂舌,从僧袍里掏出了一匝鱼线丢给任罗疏,又开始威逼利诱:“施主您行行好,就陪贫僧钓钓鱼吧。出家人不打诳语,这样,咱比一比,比谁先上鱼,你要赢了贫僧就答应你一个条件。”
任罗疏没有上钩:“你已经赢了,我说了,我钓不上来的。”
慧然很执着:“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任罗疏仍然没被说动,往一棵大树下一坐,双手支在膝盖上;“我不钓。”
慧然似乎放弃了,一边嘀咕着些任罗疏听不懂的话一边将鱼线绕上修整好的竹竿,又往上边加着铅皮、鱼钩、浮漂——全是从他那身宽大的僧袍里掏出来的。
怪和尚就这么手搓了一个简易的钓竿往岸上一坐,连窝都没打就直接没把线甩了出去。任罗疏看着,心想慧然肯定钓不上什么东西。
不想,仅仅过了半小时,慧然就轻轻松松地拉上了一条青黑的鲤鱼。当鱼顺顺当当地被放进水桶的时候,任罗疏眼睛都看直了。
“施主啊。”慧然伸了个懒腰,重新上饵,再次把鱼竿甩了出去,“不要不相信,大道至简,返璞归真啊。”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一条又一条的鱼被慧然钓上岸,看着因为鱼在里边打架而左摇右晃的桶,任罗疏意识到,自己心动了手痒了上钩了。
慧然就像会读心术一样,在任罗疏的兴趣被钓到定点的时候交出了自己的鱼竿,问他:“要不要来试一下,很爽的。”
“很爽的”三个字像是附了魔一样,勾地任罗疏离开了阴凉的树下,接过了那跟还带着慧然手心温度的鱼竿。
慧然很满意,拍拍任罗疏的肩膀后便去拾起被丢弃的竹竿,轻轻松松就手搓了一根新的简易钓鱼竿,在离任罗疏约摸十米的位置坐下了。
“加油啊,小任施主。”
任罗疏很紧张,他也在期待着有鱼咬钩,期待着有那么一条大鱼是被他亲手拉上岸的。等啊等,终于等到浮漂下沉,鱼线绷直。
上钩了!
“咻——”
简单地溜鱼过后,一条鲤鱼被钓到了岸上,挤进了唯一的白色塑料桶里。好几条青黑的鱼在桶里扑腾着,发出振奋人心的声音。
“我钓上来了?”任罗疏有些不敢相信,甚至还去和慧然确认,“我真的钓上来了?”
慧然摆起谱来,竖起手掌念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一次的成功让任罗疏着了魔,想起了去年秋天,在电脑前顿了十几二十年的他为什么突然想去尝试钓鱼这项运动,不仅仅是因为这项运动可以在水边一坐就是一整天且没人打扰,更重要的是鱼线绷直后的“咻咻”声实在是太吸引人了,那种鱼在护里活蹦乱跳的样子实在是,太迷人了!
那天,他和慧然在后山待了一天,两人钓上来的鱼多到差点从桶里跳出来。夕阳西下的时候,任罗疏看着桶里的鱼犯了难,正想问慧然怎么办,慧然就用两只胳膊端起桶,往空中一扬,顷刻间,所有的鱼都落回了水里,不消几秒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慧然的这份力量,这份豁达,又让任罗疏看见了另外一种生命力,不同于宋奚晦的薄荷绿,慧然的生命力更加地原始,也更加地自由。
“哦,忘了。”放完了鱼慧然才挠着脑袋说,“忘了这里边还有任施主你的鱼,手一快全放了,这你看怎么办?”
“没事的。”任罗疏摇摇头,他本来也没有把鱼带回去的打算,没地方养他也不爱吃,再者,在这座千年古寺里大概也不许他吃鱼,“除了放生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那,怎,么,能,成!”
听慧然放缓了语速,任罗疏深感大事不妙,果不其然,下一秒慧然又开始犯老毛病了,说道:“不如这样,贫僧许你一个问题,贫僧好好回答你。”
任罗疏躲着:“没什么想问的。”
“没有?”慧然说道,“我看你有很多问题啊。是问题太多不知道问哪个?”
“没什么问题。”
“那贫僧自己挑一个。你不是想知道宋施主和他男朋友的事情吗,那个……”
“我不想知道。”任罗疏迫切地打断了慧然的话,哆嗦着问道,“师父,你为什么要带我来钓鱼?”
慧然一直定格在仰头张嘴的动作,直到任罗疏眉头已经紧紧皱起他才哈哈一笑,讲了一个更烂更冷的笑话:“因为师父我善啊。”
常年混迹网络的任罗疏:“……”
“开玩笑,开玩笑。”慧然指指他们来时的小路,说道,“时间晚了,我们边走边说,这山里天黑了可不太安全。”
踏着夕阳普照的小路,两人扛着简易的鱼竿,提着湿漉漉的小桶走上了回寺的路,云古寺的占地面积很大,比起来时,有了云古寺这个肉眼可见的目标,任罗疏觉得脚下这条路好走了不少。
“你问我为什么带你来钓鱼,因为我喜欢钓鱼,寺里难得有人跟我有一个爱好,我得珍惜。二来,我觉得你妈妈有点病急乱投医,不该带你来寺里听禅的。”
“嗯?”
“你妈妈和宋奚晦都一样,以为听禅能拯救你们,但其实不然,照你们现在的状态去听很容易就陷进去,走向偏执,适得其反。”
“宋奚晦也?”
“嗯,他上山就是为了这个。说来好笑,你们两个刚好相反,他脑子里的东西太多了,你脑子里的东西太少了,都容易走向偏执,把自己困住,不好不好,不如陪贫僧下下棋钓钓鱼来得好。”
任罗疏将慧然的话揣摩了一遍,非常真诚地问:“师父你的意思是说,我没文化听不懂你们讲的禅吗?”
“贫僧可什么都没说。”夕阳下,慧然挠了挠光溜溜的脑袋,忽然放下手里的鱼竿和小桶向路旁的树丛钻去,不久就用僧袍兜了一兜野果子回来,大大小小的都有。
“拿着。”慧然将一个大果子丢给任罗疏,将其余的都倒进了方才装鱼的小桶,而后拎起桶扛起竿,接着朝寺院方向走去。
“任施主,不要多想。任何道理都是要有足够的事实支撑才能让人信服的,你没有足够的阅历去支撑很可能会走向极端,贫僧真的只是关心你啊。”
“哦。”任罗疏咬了一口慧然丢给他的野果,水分很足,很甜,口感像桃子。他无所谓慧然觉得他适不适合去听什么禅,反正他也不爱听,听了就犯困。
慧然又忽然提出来:“说起来,你跟宋施主这样互补,贫僧倒是想让你们能坐下来聊聊,说不定会有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