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里,他又被噩梦缠身,第二天早早的就起来了,和慧然一如既往地在院子里瞎聊着,忽然听见东屋传来了虚弱的声音叫着“小罗哥”。
任罗疏赶忙推门进去了,只见宋奚晦蜷缩在床上,他问过后才知道原来是骨头又疼了,让他来替自己找药。
八九点钟时,雨开始下了,下了一天,到傍晚时才结束。
第二天宋奚晦虽然骨头不疼了,但一直在发着低烧,整个人也没力气,吃了药,嘱咐任罗疏记得去给菜地浇水后便睡了。
想着前一天下过雨,任罗疏原本是不想去的,但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又觉得不放心,便提着桶到后山走了一趟,想着看看哪片地需要,随便给浇一点。
他刚到菜地,就发现不远处的树丛里有什么东西,鼓起勇气用石子丢过去,一只狼狈的老抽色金毛便“汪”了一声,从树丛里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是的,我们酱油啊,沿着高速公路跑回来了。超人小狗不怕困难
第67章
世界上有很多只老抽色的金毛,而任罗疏很确定,面前这只就是他们家酱油,原名查巴拉巴拉什么的。
虽然酱油的毛脏了,爪子上也受了点伤,但那狡黠的眼神一点没变,那种肉体不得已向他低头但灵魂依旧昂扬的样子也没有变。
“你,怎么还在这?”任罗疏尝试着和这只聪明的金毛聊聊,“你不是跟你舅回家了吗?我,不应该在这看见你吧?”
酱油“汪汪”两声,任罗疏一个字也没听懂。
想来想去,他的当务之急还得是帮走失儿童寻找家长,尤指疑似能听懂狗语的亲爹,而不是他这个只能听见狗叫的后爹。
“你别急啊,我给你爸打电话。”迎着酱油满怀希冀的目光,任罗疏掏出了手机,一边找着宋奚晦的联系方式,一边忍不住小声嘟囔道,“我也应付不了你啊。”
这话可惹得狗大爷不高兴了,对着他就是连着三声狂吠。
“嘘,小朋友是不能凶大人的。”任罗疏也不知道说这话对不对,要是按照金毛的寿命来算,四岁的酱油相当于三十岁的成年人,他该管酱油叫声哥,“安静一点,你爸今天生病了,我得慢慢跟他说你明白吗?”
酱油似乎真的听懂了,瞬间安静了下来,坐着一边扫着大尾巴一边等宋奚晦那头接电话。
“喂,小罗哥。”宋奚晦终于接了电话,说起话来有气无力,一听就是被任罗疏的电话强行吵醒的,“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遇到什么事了吗?”
任罗疏瞥了一眼乖乖在旁边坐着的酱油,犹豫一秒,小心翼翼地开口:“阿奚,你说要是我看见一只金毛,脑袋毛茸茸的,嘴筒子两只手都握不住,眼睛黑白分明,尾巴跟个扫帚似的,疑似是拿年猪染的色,你猜这是只什么狗?”
“噗嗤。”宋奚晦还笑了一声,“小罗哥你是不是想酱油都想出幻觉了,它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不。”任罗疏珍重开口,“我真的看见了我们家酱油。”
酱油还十分配合他的话,适时地叫唤了一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任罗疏也不敢多说什么。
良久,那头传来了宋奚晦起床时被子和衣物的摩擦声:“帮我看好他,拿根绳子绑着,我要去打小孩了。”
滴,电话由宋奚晦那头挂断。
任罗疏当然没有把打小孩的话转告给酱油,只是蹲到它面前,帮它理着身上打结的毛,把上边的枯枝烂叶取下来,好让宋奚晦来时能看见个相对干净的孩子。
从寺里到菜地需要点时间,一人一狗便坐在大树荫下等着。任罗疏担心着宋奚晦,而酱油似乎累坏了,此刻趴在地上发出了鼾声。
终于,宋奚晦到了,他一脸倦色,大夏天的身上还披着个外套,还没靠近就喊起了酱油的大名:“查拉图斯特拉!你干了什么!怎么可以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知不知道爷爷奶奶都着急坏了!”
酱油丝毫没有悔意,反而站得直直的,吐着舌头摇着尾巴,肉眼可见的开心与兴奋。
宋奚晦最后也没像电话里说的那样打毛孩子,只是抬手在狗脑袋上敲了一下,而后就把脏兮兮的狗脑袋抱在了怀里:
“没有下次了知不知道?一个人出门多危险?家里到这里那么远,也不知道你这段时间怎么过的,爪子都受伤了,痛不痛?”
酱油小声呜咽着,似乎在诉说着自己的辛苦和委屈。
任罗疏在旁边插着兜,心里再次感叹这只绿茶狗的两副面孔。
而作为酱油亲爹的宋奚晦翻脸也比翻书还快:“好了,也见到爸爸了,是不是该回家了?我已经给管家伯伯打电话派直升机来接你了,在家要乖乖听话知不知道?哪只小狗答应要自己赚钱给自己买狗粮的。”
任罗疏本来观看着一副父慈子孝的温馨场面,感觉身上的尸斑都淡了不少,直到听见了“直升机”三个字。
什么玩意就出动直升机了?
“你是说你专门叫了一架直升机来接他?”任罗疏忍不住问。
“没有。”宋奚晦否认了,却也只让听者松了一秒钟的气,“直接从家里开过来就好了,还好没被别人开出去玩,不然真要找别人借了,还挺麻烦的。”
任罗疏:“……”好像不小心调到了资产阶级频道。
大部分时候,他都想不起,这个跟他一起在山上种菜的人是个一支笔都几十万的少爷。
宋奚晦蓦然抬头,问:“为什么这么问?你家不是也有吗?”
“有吗?”任罗疏不太确定,他知道自己外公家在檀城也是纸醉金迷的存在,但可能是穷太久,他对任家具体怎么个有钱法实在是没有概念,“我,我没见过啊。”
“嗯,就停在丰源酒店的顶楼啊,我应该没记错啊。”宋奚晦一本正经地回忆着,“我记得当时我还没跟任峻朋闹掰,他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得了个酒店,就是现在的丰源。他跟我暗示了半天,说顶楼有点空,我想来想去没想出来他要什么,后边生日会散场了他才说想要我表哥送我的直升机。”
任罗疏被气笑了:“那你就给他了?”
“嗯,一架直升机而已。”宋奚晦若无其事地解释说,“当时我表哥,就是前段时间出车祸那个刚把直升机驾驶证考下来,正新鲜着,一激动买了好几组,他家停不下了就送给我了。但他的审美真的不行,他这辈子的审美应该都花在找我堂嫂身上了。反正那直升机我也不喜欢,任峻朋要我就送给他喽。”
宋奚晦就这么轻巧地上下嘴皮子一碰,撸着狗噼里啪啦说了几句话,差点把任罗疏的世界观都给崩碎完了。
“呼呼呼”,脑袋上忽然传来了异响,抬头看去,一架黑色的直升机盘旋在了他们头顶,彼时,宋奚晦的电话响起,他接通后只说了一句“下来吧”,直升机上便放下来一截软梯,一个身手灵活的管家也从上边下来了。
“少爷。”管家展开双手,说道,“把查拉图斯特拉给我吧。”
“他改名字了,以后叫酱油。”宋奚晦说着便站了起来,“回家记得给他找个医生好好看看,再好好洗个澡,别忘了给他准备点吃的。走了,酱油——”
宋奚晦似乎指望着酱油自己扑到管家身上,但这只爱扑人的金毛却改了脾气,原地伏下,一副不愿起来的模样。
“酱油。”宋奚晦催促着它,“起来,回家了,你不能待在爸爸这里。”
酱油呜咽着,眼神向上看去,愈发委屈。
宋奚晦深吸了一口气,别过脸去:“回家,酱油。等过段时间爸爸就回家陪你了好不好?听话,你再不跟管家伯伯走爸爸就生气了。”
任罗疏听着,在心底调侃着,生气是用嘴说的,难过才是有目共睹的。
任凭宋奚晦的话再硬,任罗疏也知道他是舍不得酱油的。
管家也看出来了,开口替酱油求情:“要不让查……酱油留下来吧,他为了找你沿着高速走了一天一夜……我们带他回去了,他说不定还想着要跑,万一……”
宋奚晦的语气瞬间变了:“万一什么?你们还要让他跑第二次吗?”
一时间,管家不敢说话了,任罗疏也被这样的宋奚晦吓了一跳。
宋奚晦见酱油迟迟不动,直接把整只狗从地上搬了起来,酱油叫唤着,抗议着宋奚晦的行为,把目光投向了旁观的任罗疏。
它似乎知道,一直沉默着的他成了自己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任罗疏想,诚然,这只多心眼的小狗对自己的态度并不算好,但此时此刻,他确实是想帮帮它的。说起来也不算是纯帮这只小狗,而是看不得宋奚晦这副样子。
“阿奚。”任罗疏艰难地开口叫住了搬狗的人,“实在不行,让酱油留下吧。”
“留下?小罗哥你在说什么怪话?”宋奚晦扭头质问他,“留在哪?寺里不让养狗,端午那天把它带进寺里慧然就已经挨骂了,它能留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