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啊。”宋奚晦笑眯眯的,“我现在是客人啊。”
慧然假笑两声,做了个冰淇淋先给了宋奚晦,在做第二个前不忘提醒任罗疏付钱。五十块钱说多不多,但对于任罗疏来说用来买冰淇淋真的不值,奈何事已至此,他只得任命地亮出了付款码。
慧然把第二个冰淇淋递了出来,漫不经心地问道:“我说这会儿都快中午了,你俩来了也有两个多小时了,这可是水上乐意,你俩这身上一滴水都没有算什么事?人都来水上乐园了,又嫌水脏?”
任罗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还好有宋奚晦。
“就,来了突然觉得这儿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玩嘛。”宋奚晦一手握着甜筒,一手向上伸展,“这不是还没结束吗?我再找找。”
说“找找”两个字时,宋奚晦的目光又投向了任罗疏,任罗疏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于是立刻附和道:“嗯,再找找。”
告别了慧然,两人一人一个冰淇淋踏上了征途,最后,在“大喇叭”长长的队伍后边停了下来。
宋奚晦又一次看向他,问道:“玩这个,好不好?应该蛮有意思的。”
第70章
水上乐园经典项目,大喇叭,一个充满了尖叫的地方。
两人排了将近四十分钟的队,就听了四十分钟的尖叫。宋奚晦倒是神色无常,但任罗疏就不行了,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死了,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要发明这些东西。
人类啊,就是喜欢自己吓自己。
即使花了四十分钟做心理准备,任罗疏还是怕自己会失态,到时候五官乱飞也不知道宋奚晦会怎么看他。奈何这时候想跑已经来不及了,随着他们前边的一队人扛着皮艇离开,工作人员的微笑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大抵是跑不掉了。
戴着红色帽子的工作人员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们两人一眼,极快地把乐园须知念了一遍,唯独在“心脏病”三个字上慢了下来。
委婉了又好像没有委婉。
任罗疏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别人认为是心脏病,只能单薄地解释说:“我没有心脏病。”
工作人员仍在犹豫:“那,您,您的身体还有别的不适吗?如果身体不适的话我们这边都是不允许参与项目的。”
任罗疏讷讷地重复着:“我,我没事啊。”
宋奚晦噗嗤一声笑出声,而后也帮着解释说:“放心吧,这位先生只是单纯地虚。”说完还给工作人员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任罗疏一阵恶寒,总觉得这两人是在进行什么不健康的交流。
工作人员虽然面上还有着一点犹豫,但宋奚晦这么说后好歹也把皮艇给他们了。扛着比人高的皮艇,他们走上了充满了尖叫的大喇叭。、
他们坐在皮艇的两端,抓着手边最近的把手,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将腿绞在了一起。
戴着红帽子的小哥再三提醒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松手!无论如何!”
任罗疏哪里敢不听,手在把手上抓得紧紧的,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轻轻一动这个皮艇就会滑到喇叭里。
“三、二、一!”
随着两个工作人员将他们乘坐的皮艇往下一退,失重感袭来。他们不受控制地在光滑的喇叭上爬升又滑落,晒着热烈的太阳,任凭清凉的水往头上洒。
任罗疏不出任何意外地喊了出来,但所有的刺激感都不会随着他的尖叫消失,旅程还在继续,水不慎进了他的嘴里,他止不住地咳,但仍是不忘一定要抓住两边的扶手。
他的脑子里已经完全空了,什么都没办法去想,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样的过去,什么样的现在,更没法去想自己有什么样的将来。
“嘭——”巨大的落水声后,皮艇终于画出了喇叭,落在了终点的水池,四周溅起的水浇了他们一身,两边的做成卡通造型的喷泉随着响起的音乐向他们喷射出水柱,再次引得他放声尖叫。
直到工作人员下水把他们两人扶出水池,任罗疏都还防备着四周会不会再有什么喷泉偷袭,他既害怕又有些意犹未尽。
他意识到这种恐惧是不一样的,滋生于噩梦的恐惧会让他满身疲惫,甚至抽干他周身的力气,但滋生于这座乐园的“恐惧”,反而带走了他身上的一些重量,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甚至想要再玩一次,看向宋奚晦,只见他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用工作人员递给他的白毛巾擦着头发,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心灵感应一样,宋奚晦很快也抬眼看向了他,笑容也随即回到了脸上,带着些小骄傲问他:“好玩吧,小罗哥,是不是没白来?”
“是……是。我没玩过呢。”任罗疏挠着头,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哪有?”他这话一出来,宋奚晦便放下了毛巾,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我好着呢,反正身上已经全都湿光了,我们就多玩几个项目吧,时间还早。”
有了第一次尝试后,宋奚晦忽然间又像变了一个人,把前边他拒绝过的项目又统统提了起来,几乎让自己彻底泡进了乐园的池水里。
夕阳出来时,他们赶上了最后一次造浪池。
在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声中,人造的浪潮一次次向他们袭来,将他们拔起,脱离泳池的地面。任罗疏的视线已经被池水模糊了,身体撞上来来往往的游泳圈,手始终没有放开宋奚晦的手掌。
混乱的池水中,清新的薄荷绿依旧是他唯一的锚点。
“小罗哥——”
宋奚晦忽然喊道。
“在,怎……怎么了?”
宋奚晦带着浓重的笑意说道:“你有没有想起一点事?”
“昂?”任罗疏真的分神思考起自己到底忘了什么,而不专心的后果就是被浪扑倒了,好在手上还抓着宋奚晦,能有个地方借力重新站起来。
“我忘了什么?”他缴械投降了。
宋奚晦笑着:“1912年四月,我们乘坐的船撞上了大冰山,沉了,我们漂在水上,像现在这样手拉着手,你说,下辈子你还来找我。”
任罗疏:“……”不得不说,宋阿奚真的很喜欢忽然讲一段冷笑话。
忽然,宋奚晦没入了水中,任罗疏也明显能感觉到紧握的手滑走了。
任罗疏一度以为是宋奚晦光顾着说冷笑话被水卷走了,刚想去找,一抹薄荷绿的影子像一只小鱼一样从水里跃出,一双柔软的手扶住了他头的两侧,唇亲亲地盖在了他的唇上。
任罗疏懵了,恰好音乐停止,造浪结束,周遭的池水归于平静,在人群的中心,他们在那儿接吻实在显眼。
落在身上的目光并没有什么恶意,但任罗疏还是有些不适的。
好在宋奚晦的吻并没有停留太久,因为他还藏着冷笑话的后半截:
“小罗哥,你没有食言,这辈子,你找到了我,还在水里。”
冷笑话的后半段,是掺着些温情的。
任罗疏结结巴巴地附和说:“那下辈子我还找你。”
“好啊。”宋奚晦笑得愈发温柔。
随着造浪池的结束,乐园也到了闭园的时间,作为今天这个乐园最后一批游客,他们踩着晚霞走向了换衣间。
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小路上,宋奚晦打着赤脚,拖鞋被他勾在手指上,别在身后。身上没有一处是干燥的,短裤还好,而身上的薄荷绿衬衫已经能透出身体上的纹路——那些深深浅浅的疤透过衣料,倒是让人怀疑是什么设计精巧的花纹。
黑色的头发滴着水,本就白皙的皮肤在泡过水后愈加没有血色,衬衫黏在了身上,勾勒出身上的线条。
任罗疏几乎没有这样端详过宋奚晦,这样一看,竟然感觉有些心猿意马。
罪过罪过。
任罗疏扇了自己一巴掌,警告着自己清醒。
这一巴掌引得宋奚晦回了头,满脸疑惑地问他:“发生什么了?干嘛突然打自己?”
“没什么。”任罗疏慌慌张张地扶住宋奚晦的肩膀往前推去,“赶紧去换衣服吧,起风了,别感冒了,感冒了又要多吃一堆药了。”
“哦。”宋奚晦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不甘愿,但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进了不同的换衣间,但为了会和方便,两个换衣间之间只隔着一个深色不透明的帘子,帘子透不过人影但却拦不住对方的气息。
任罗疏深吸一口气,又给自己扇了一巴掌。
“小罗哥?”
“蚊子。”
任罗疏答得很快,也成功搪塞过去了。
走出水上乐园,踏上回寺里的路时,夕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天上已经有了依稀的几颗星,在踏上阶梯之间,宋奚晦忽然撒起了娇。
“小罗哥~”
“干,干什么。”任罗疏有一种被强制通了电的感觉,“你直接说就好了,我又不会拒绝你。”
“真的?”宋奚晦问着,忽然抬手往他的肩膀上一撑,整个人就坠在了他的身上,“那你愿意背我走一段吗?我真的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