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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主要是郝帅他,似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他的性取向。
  他还没思考清楚呢,手机亮了。
  郝帅发信息说:晚安。
  这一夜严水寒失眠了,他前些日子借给郝帅的书,是残雪的《赤脚医生》。
  总有人说残雪是中国的卡夫卡,荒诞、先锋、病态是作者显著的标签,可是严水寒在书里面察觉到一丝不同的东西,却不太感兴趣,所以才扔给了郝帅。再说直白一点,他买残雪的书是因为这个作家多年诺贝尔奖陪跑,他想看看,什么样的作品只能陪跑,不能获奖。
  严水寒喜欢文学,他对土地有感情。即使高中之后的生活他都在县城,为了更好的读书环境,严爹想方设法托关系、找人租房子送他去更好的地方读书,但是严水寒对西乡的向往只增不减,以至于他现在很满意自己的生活。
  满意到看什么都满意。
  他其实很早以前就觉得一县之才可以治天下,然才可遇,机不可遇。
  这个乡下埋没了许久难能可贵的人,又都说势弱而早慧,严水寒看到郝帅这样的男人,心里不免有些动容。
  毕竟这里让他满意到看郝帅也满意。
  严水寒抬起手,却忘记表放在了包里,他拿过手机看时间,顺便哒哒打字回复郝帅,晚安。
  第二天的清晨,严水寒照样晨跑,老地方过早,选一碗热热的汤粉。
  第三天,继续晨跑、依旧过早、因为无聊破例抽了根烟、然后和郝帅微信上互道晚安。
  第四天,晨跑、过早、晚安。
  第五天严水寒闲不住了,他觉得郝帅在戏耍自己,无非是什么欲擒故纵、蓄意勾引、逃之夭夭、岂有此理!
  严水寒望着账本,拿笔敲来敲去,郝帅的朋友圈都停更了两三天,不对劲啊,怎么不吵不闹了?
  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可严水寒宁愿借“郝帅人品有问题可能会赖账”这个理由,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关心他,在无聊与犯贱心理驱使下关店,开车前往账本上郝帅曾经登记的身份证地址。
  西乡西村八队六号。
  小车没地方停,村里没什么动静,他来到一户人家,门口坐着耄耋老人。
  严水寒把车暂时丢在别人家院子前,下车往里走,用方言询问这位老人,六号是哪一户。
  老人耳背,“什么肉?”
  “六号,不是肉。”
  “什么肉?猪肉还是羊肉?”
  严水寒拔高音调,“六号!嗲嗲!六号!”
  “这里不卖肉。”老人摆手,“不卖不卖。”
  严水寒:“……”
  他暗自伤神,心想要不算了,自己闲的没事干,居然跑下面来找郝帅要账。
  严水寒刚走出去,又十分不幸运地踩了一坨狗屎。我嬲。严水寒黑脸走到马路边,从车里拿纸,一个劲拿方言骂人。
  突然路过一个真卖肉的小贩,他的喇叭喊得大声,悠长刺耳,严水寒心想来都来了,那就再问问。
  肉贩子哦了一声,“之前闹洪灾政府重新划分了村,应该变动了。你要找谁,我看看我认不认识,这一片我熟悉啊。”
  听闻是郝家,肉贩恍然大悟,指前方就说,“我知道我知道,郝家西乡就一户,前面,还要再前面去。”
  严水寒道谢,心觉不好意思又买了两斤肉,肉贩热情得不行,还送了他一小块肥肉,送给他炸猪油。
  严水寒驱车到更前面,找到了肉贩嘴里的房子。
  他说郝家门前两颗树,一棵是柚子树,另一棵也是柚子树。
  严水寒见人割肉干净利索,不曾想还是个周树人,能说出这么文学之话!见大树下还绑着一只黄色土狗,想必就是郝帅嘴里的旺财。
  严水寒不喜欢吃猪油,拎起那坨肥肉小心翼翼走过去。
  面对旺财,他只想发笑,毕竟严水寒时常觉得郝帅像只狗。
  这其貌不扬的旺财就是普通的中华田园犬,方才原本还吠,见严水寒给吃的,那副嘴脸立马变了,边吃边谄媚哼叫,尾巴直摇,都快要摇出残影了。
  这不是和郝帅一模一样吗?
  严水寒大胆摸了摸它的脑袋,顷刻之间,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咚哐!严水寒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遭重创,他惨叫,啊!随即四仰八叉啪得摔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再回首,一个泼辣的、叼着烟女人站在台阶,她怀里还有几个白菜头,挥手朝严水寒猛砸过去!
  “胆大包天!敢偷我家的狗!老子怕你吃了不知道天王老子怎么写!”李清明又丢一个,“这个傻狗!被抓了叫都不叫!”
  “等等!误会!”严水寒被这个年长的女人吓到了,他思考片刻想起郝帅朋友圈发的奶奶照片,眉间却有几分相似,他爬起来想解释就被如雨点般的白菜头砸得无法招架,“郝奶奶!冷静!”
  “冷静是吧!”
  啪——!
  “我不是偷狗的!”
  “偷狗是吧!”
  啪——!
  李清明到底是年纪大了,魁梧的身材小跑过去,让严水寒幻视《功夫》里面的包租婆!他疾走边解释自己不是偷狗的,是有事过来找郝帅!
  李清明拿起家门口的长扫把,扑过去破口大骂:“摔什么?老子今天摔死你不可!”
  “帅!碰了鬼了!普通话帅啊!”
  两人在院里子你追我赶,旺财激动地狂吠,汪汪汪!这声音令家旁的鸡鹅鸭受惊,一同胡乱啼叫!嘎嘎嘎、呃呃呃、扑腾扑腾,交响曲般唱起来!
  “奶奶!!你在干嘛!”
  郝帅刚骑三轮车从地里回来,他脏兮兮的手套都没摘,听到院子里的声音顿感不对劲,他丢下车跑进去,目瞪口呆。
  严水寒头发凌乱,他奶李清明拽人家的衣服,旺财因为绑着脖子都激动地起立来了,如同两脚兽。
  “哥!!寒哥!奶奶你疯啦!”郝帅护着严水寒怒斥他奶,“你又不分青红皂白打人!”他怒不可遏拿下李清明嘴里的烟,“你还敢背着我抽烟!”
  严水寒歇口气,“郝帅!妈的郝帅,你来的正好,跟你奶奶,解释清楚。”
  李清明瞬间想起自己宝贝孙子叫郝帅,她从小喊人家郝命喊习惯了!
  “你怎么来了呀!”郝帅内疚地拍严水寒衣服上的灰尘和菜屑,“对不起,哥,我奶发神经了!你没事吧!”他将男人左看右看,那叫一个担忧,眼里的心疼藏不住。
  “原来这是你奶奶。”严水寒忽然理解郝帅挂在嘴边形容他奶的词语是恐怖,今日这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哥,没伤着吧?你怎么没给我发个信息啊,还好我回来得早。”
  严水寒深呼吸,整理头发叉腰喘气,“没事,奶奶身体康健,好事。”
  郝帅自己都是灰头灰脸,他刚从地里忙完,跟个鼹鼠似的浑身邋遢,摘了手套,顿感惭愧还倍觉丢人,少年扭头骂道:“这是严叔的儿子!农药化肥店的严叔!你看你干得好事!”
  李清明哎哟一声,拍手悔恨莫及。
  乌龙一场。
  奶孙在院子里一番道歉、解释、待客,李清明还一本正经地告诉严水寒,要想吃肉狗就把旺财带回去。
  严水寒:“……”
  郝帅:“……”
  旺财:“!!!”
  李清明挽起袖子要开干,“我亲手杀了狗子给你!等等!我先把它摔死!”
  “奶奶你疯了!”郝帅护着旺财,“不许你欺负它!你怎么又把它锁起来了!”
  严水寒赶紧站出来,“奶奶,谢谢你的好意,我真的不吃狗肉。”
  李清明也不是故意欺负旺财,是最近打狗的人太多了,她才把狗锁起来,但是李清明感谢严水寒,要是他想吃的话那就忍痛割爱。
  感谢什么呢?感谢他愿意赊账。
  李清明已经听到村里的风声,说农药化肥店现在不给赊账,可没想到严水寒最后愿意给郝帅赊复合肥。
  严水寒一愣,疑惑地看向郝帅。
  郝帅表情有些不自然。
  严水寒以为郝帅偷了家里钱,他心情沉重,不知道怎么跟李清明解释,总不能当着面说郝帅复合肥是花钱买的。
  郝帅有些尴尬,他挠挠鼻间,说进屋帮忙倒杯水。
  李清明抽出家里椅子招待严水寒,那是张口闭口夸孙子听话懂事,“我们家命命可怜,生下来三岁多,爸妈就不要他了,卷了我们家钱跑了!我倒是无所谓,我就当没生那个畜生!但是小娃娃可怜呐,没爹没妈读书的时候都给人笑话……他爷爷走得惨,高一的时候送他去读书,路上给人压得腰子都断了!一地肠子啊!我都不知道一个人的肚子里能有那么多肠子!我们家郝命常常自责嘞,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他爷爷!你看他现在不愿意读书,偏要回家给我种地,舍不得我辛苦嘛……”
  严水寒听着听着,心里不是滋味。
  李清明又问他今天过来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