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水寒戴上围巾，穿好雨鞋套，哈一口冷气板脸去安置区的菜园，雪没化，踩起来吱噶吱嘎响，他看见郝帅就穿了件连帽卫衣在那片区域忙活，气不打一处来，“郝帅！怎么又跑这里来了！”
“哥！”郝帅仰起脸笑嘻嘻呢，见严水寒气势汹汹过来，他缩脖子讪笑，”你怎么来了？我想弄点葱……”
“葱什么葱？你不是说回来拿东西的吗？拿了没有？下午要出发了。”严水寒摘下围巾给郝帅缠上，“冻坏了怎么办？”
“哎呀我热死啦！”郝帅赶紧把这些东西塞给男人，“你套着吧，我不冷。”
“问你话呢，东西收好了吗。”
郝帅立在小菜园，满地狼藉，嘴巴一嘟，眼神闪躲哀求道：“老公，再留一天好不好？年味都没过呢。”
“压岁钱都花没了，还没过呢？”
郝帅禁声了，委屈巴巴地看着葱。
他收了严华一千块的红包，他呀，本来不准备要，但转念一想放口袋，当天夜里就给严水寒买了一支凌美钢笔，欢天喜地送给他当新年礼物。
虽然严水寒感动，但他可不想一直纵容郝帅，不停地拖延时间不就是为了上学的事情吗？严水寒不至于为一支钢笔放下正事，他拉着郝帅离开，马不停蹄走了。
郝帅泪眼汪汪告别“爸爸”和奶奶，抱着酣睡中的严热，在副驾驶生无可恋地注视窗外美丽风景。
他曾经那么期盼和严水寒走出西乡，去外面玩，现在，只想跳车留下来。
读书！读书！我居然——
“干嘛呢？”严水寒只觉得好笑，“怎么还像个小学生一样，行了吧。”
郝帅扭头吸气，“要读书的又不是你，你当然觉得好玩了！你真坏！”
“我年纪要小点，我巴不得呢。”严水寒正色，“我很后悔当初只考个二本。其实我以前的成绩是能上一本的，回回月考都过线了，就是最后一个月心态有点崩。当时想复读又觉得压力大，没那个胆子。你要我现在，我肯定不能就这样算了。”
“那你去吧……”
“我他妈二十八了，我去个屁啊。”严水寒哭笑不得，“怎么那么抗拒上学呢。”
郝帅丧着脸举例，“我失去了自由啊！坐牢啊，简直是坐牢。每天那么早起来，还要定点上课，跟一群无趣的人关在一起，我尿尿都没自由了……”
“怎么会无趣呢，都是年轻人，那不是更多人看你朋友圈了么。”严水寒含笑打趣，“好啦，农民人设换一换，现在是读书人了。”
“嘁，读了书也改不了农民命。”郝帅抱胸消极闭眼，“你为什么执意要送我走呢，水寒，你不想二十四小时见到我吗。”
严水寒沉默片刻，将车停到路边，语重心长起来，“上班我们也不能时刻见到。宝贝，我是为了你好，你乖乖读书，这一年加油学。我没让你成才成学霸，你能读进去多少是多少，考起什么都无所谓。”
郝帅知道这两天严水寒给他四处找关系、联络朋友，严水寒清楚复读班节奏不一样，都是冲刺，肯定特别卷特别累。原本想送去好的学校读高三，可郝帅特别抗拒当插班生，说去复读班就好了。
年前的时候严水寒就在打理这些，钱都花了不少，他知道对方辛苦，可是心里还是抗拒而不情愿。
不过木已成舟，少年没办法拒绝，郝帅咬唇，听着听着耷拉脑袋，主动靠过去喃喃：“我知道你啦，你到时候教我嘛，你当我老师好不好。”
“高中知识我怎么记得呢。”严水寒实诚道：“我约了老朋友，上次跟你说过的，孩子三岁和我高中是同学那个人。”
郝帅眨巴眼，“怎么了？”
“第一嘛，想带你见见朋友，第二呢，他一直在编制内，上回律师的事也是他帮忙联系的。我欠他一顿饭。第三吧，他的亲弟弟是老师，我想请他给你当辅导老师。”
郝帅眉头都竖起来了，“你、你周末都给我安排上课？哥！你疯了吗！”
“一天就两小时。”严水寒摁住他的手，“你知道最近多严吗？这还是有关系才能给你请过来。”
郝帅眼尾泛红吸吸鼻子，道：“可是我放假都不能和你约会吗？那太没意思了……我会想时刻上吊的。”
严水寒叹口气，抱过人抚摸他的脸。
郝帅对上严水寒的眼睛，一下子走了会儿神，那天男人热泪盈眶的脸始终挥之不去。他知道对方是在乎自己、关心自己，在努力为自己谋出路，少年喉结滚动之后，弱弱地嗯了一声，“好啦，我会努力的，你别担心我。”
然后严水寒便托着郝帅的后脑勺，嘴唇擦过他的耳廓、脸颊、鼻翼、下巴，温柔细致，不遗一处，最后才停留于他的唇上。
“到时候……”郝帅松开他，慢慢地擦嘴边的水渍，“你会想我吗。”
“我在家里守着你呢。”严水寒深情凝视他，“我离不开你呀，傻瓜。”
郝帅柔情笑了笑，手表突然一震，他连忙抬起来给严水寒撒娇炫耀，“你看老公，它记上了，说我心动了，好大一个love呢，虽然没我对你的大……”
严水寒笑得很开心，摸了摸他头。
毕竟郝帅自称大老爷们，不愿意为这事逃避了，眼睛一闭，叹气哀嚎，夜里发朋友圈收拾收拾准备读书了。
离进班还三天，严水寒约见朋友。
男人刚开始说要带妻子和儿子，严水寒为了显得有诚意，没有出去吃，而是买了一堆好菜，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美食。
清炖鸡，鱼头火锅，干炒驴肉，牛肉炒豆芽，河蚌肉小炒，清蒸河虾，蒜香青菜，严水寒今天是厨艺大展，老早就在厨房里前后忙碌。
郝帅收拾桌子还帮忙剥蒜，听到门口的动静，他出去开门，面前只有一个人。
严水寒关火走出来，热情地介绍道：“郝帅！你喊武哥。”
郝帅点头笑着喊了一声武哥。
岑武是独自来的，他提了条好烟还有一箱酸奶，眼睛明亮地看着多年不见的好友，目光又投向一旁大大方方的郝帅。
“人来就好了，你带什么东西。”
“这正月还没过呢！拜个晚年。”岑武看着脚边的严热，痴笑道：“呀！稀奇呀！你家里还有宠物呢，你看你不早说，我要知道就带包小鱼干过来了。”
“搞这套真老土！你快进屋来啊，不用脱鞋子，来来来，饭都好了。”
严水寒做一大桌菜，问他怎么一个人来的，岑武开玩笑道：“那不是怕嘛！你这突然跟我说见见你对象，我怕我儿子老婆在，你不好意思说。”
朋友有些时间没碰面，自然热络，郝帅进厨房端菜拿碗，岑武坐下就夸：“你这小男朋友叫什么呀？”
“就叫郝帅。”严水寒用手摩挲发鬓，不太自在地说：“……他挺乖的，你看得出来吧。”
郝帅将碗筷搁他们面前，咧嘴傻笑，“干嘛呀！一般般吧，你别夸啦，我都不好意思了。”
岑武揶揄道：“你品味和读书的时候没差，就喜欢好看的。”
郝帅心里一动，靠着严水寒落座，笑问面前男人，“武哥，他读书的时候谈过恋爱没有啊。”
严水寒皱眉，“吃饭。”
◇
第63章 命中注定1
岑武为人处世谦和又圆滑，总之情商颇高，互相问候近况，两人还聊了几个共同好友的事情，饭桌上笑吟吟、热闹闹。
郝帅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是谁，但故事有头有尾，岑武还主动解释给少年听，郝帅就跟着一起笑谈，氛围极佳。
“弟弟，你不知道呀。”岑武含笑指道：“水寒他高中的时候，收可多情书了，不知道为什么女生都喜欢他这款。我记得我们班文娱委员就看上他了，可惜人家毕业的时候就换来水寒一句对不起。”
郝帅瞄一眼尴尬的严水寒，打趣，“你怎么没说过啊，你这么招女生喜欢啊……”
可严水寒之前讲述的高中生活，明明是因为贫穷而自卑。在外人看来，他的疏离成了吸引人的高冷，或许那种煎熬的感触，只有他本人能体会吧。
郝帅这样想着，好奇问然后呢。
岑武乐呵呵，“然后大学我们考同一个地方，他有天约我去图书馆，我们教学楼隔得远，感觉一学期就只能见几面吧？想着他那么郑重其事，我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他就一脸严肃地告诉我，他喜欢男人……我当时还挺震惊的，毕竟认识这么多年，我怎么都没发现呢？不过可能因为我心大，要认真去琢磨也应该能发现的。我当时没觉得有啥，他自己特别在意。”
“你是安慰我而已，我知道。”严水寒垂眸，“不过当时特别谢谢你，没你那时候的开导，我可能也没那么自在。”
“哎，都好久以前的事了。我看你稳定下来挺好的，真没想到。”岑武无比感慨：“一晃我都是爸爸咯！我只是没想到你找个年纪这么……还要读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