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琢自然也看到了，嘴唇动了动，眼底也有了茫然。
“念念，”沈肆妄忽然开口，“在这玩几天再回去。”
念念眼睛一亮：“好。”
“玩什么。”赵曾安不同意，就要去抱念念，但后者立马挣脱她妈的手，就跑到沈肆妄后面去了。
“。”赵曾安无奈，“沈肆妄，你连你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这大小姐闹腾死了。”
“我才没有!”念念躲在沈肆妄后面，先是心虚地看了一眼桑琢，然后大声反驳，“我特别乖的!”
赵曾安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你乖大小姐，骗谁呢。”
念念别过头：“哼。”
赵玉安看了一圈，说：“也行。等会儿我让人把念念衣服送过来。”
沈肆妄：“没必要，全买新的。”
赵玉安还没说话，念念就欢呼起来：“舅舅真好!我要跟哥哥一起出去!”
赵玉安：“……”
赵曾安立马咳了两声：“衣服那么多……”
念念撇嘴：“才不多。”
人全走了，桑琢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对面张妈端了饭菜搁在桌子上，笑着说快吃饭吧。
这下，谁也没拒绝。桑琢小心点坐在椅子上，拨弄着筷子就把递给念念，念念就凑过去，给桑琢夹菜。
“哥哥这个排骨好好吃!”
“哥哥你尝尝这个汤!特别好喝!”
“还有这个!”
……
桑琢看着面前堆成山的菜，欲言又止，眼瞅着念念还要夹菜，桑琢没忍住：“你也吃。”
他想去给念念夹菜，奈何力不从心，一个排骨夹半天，终于夹过去了。桑琢没忍住，松了手。一旁的念念直接欢呼起来：“哥哥给我夹菜了!”说着，一口就咬了过去，“唔!好好吃!我最喜欢吃张奶奶做的排骨了!”
沈肆妄就坐在他们对面，往后靠着，看着他们，难得不去开口什么“食不言、寝不语”。
张妈脸都笑皱了。瞧这小嘴，巴拉巴拉的，把她做的菜全夸了一遍，张妈没忍住，又过去端了水果，做了几盘甜点上来。然后留出了足够的时间，让他们聊天。
“舅舅，你怎么不吃”念念吃完排骨，就去看沈肆妄，见他面前没有筷子，念念就想着给沈肆妄拿筷子，哪知道筷子全在桑琢的旁边。
念念想凑过去拿，桑琢怕念念摔到哪，或者把什么菜弄洒了，烫到就不好了，干脆自己拨弄一双筷子，往沈肆妄那边推了过去。
沈肆妄敲桌子的手一顿，抬眸去看桑琢。
桑琢没看到沈肆妄的动作和眼神，把念念扶坐好：“吃饭。”
念念点头：“好!”
后来的几天，倒是安稳了不少。桑琢不搭理沈肆妄，沈肆妄倒也没说什么。他知道，有张妈在，桑琢就不太好意思不吃饭，哪怕他自己吃不下去，他都会在张妈劝说下尝两口；有念念在，桑琢就不会跟自己呛起来；有猫在，桑琢就不舍得把猫扔了。
如今三个都在，沈肆妄心情好了不少。桑琢在沙发上给念念读故事，沈肆妄就拿着电脑，欲盖弥彰地在旁边，看似工作，实则压根没有。
桑琢跟着念念去后花园看花，沈肆妄就站在阳台上，看着两人闹；晚上出门，沈肆妄就跟着后面，慢慢地走，抬眼，就是念念拉着桑琢的胳膊，要买这个买那个……
桑琢不提离开的事情，沈肆妄眉眼都舒展了。白天他们玩累了，桑琢就趴在沙发上睡着，沈肆妄就弯腰把人抱起来，放在房间里。人虽然闹过，但桑琢怕是也知道自己挣扎不了，干脆不睁眼。
但总有事情停止的那一天。
一个星期后，念念要上学了。她看着桑琢，有些不舍：“哥哥，我要走了。”
桑琢点头：“没事。上学很正常，好好学习。”
“啊，”念念苦瓜着脸，“可是我不想上学。哥哥，你上过学吗？”
“我没有。”
“那可真好。”念念表示向往。
桑琢笑了笑：“哪有那么好。”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儿话，念念就问桑琢，自己能不能每个星期都过来。桑琢无法给她承诺，只能模棱两可地回复，说有时间的。
“爸爸妈妈也这么说过，可是从来都没有实现过，大人是不是都喜欢撒谎”念念扯着桑琢的衣服，眼巴巴地看着他。
“……”桑琢深呼吸一口气，说，“可能真的很忙。”毕竟，高处不胜寒，不忙才怪。
“好吧，那我就姑且相信哥哥，”念念晃了晃桑琢的衣服，说，“哥哥喜欢钱吗？我可以把压岁钱都给哥哥。”
桑琢觉得好笑：“你自己留着吧。留着买衣服穿。”
“哥哥为什么都不要啊。”念念困惑。
外面人还在等着接念念回去，桑琢也不好耽搁，就让念念先回去了。但在分别之时，桑琢没控制住情绪，忽然弯腰抱住了念念，动了动嘴唇，格外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念念没听清楚：“哥哥说什么？”
桑琢深呼吸一口气，松手，站了起来，扯了一抹笑：“在道别。念念记住了，可不要什么话都说。”
……
两人摆手，在此分别。
心里空落落的，桑琢深呼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真卑鄙。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利用一个单纯的小姑娘……不过，他真顾不上这么多了。他必须要走。
可是还没抬步，就听沈肆妄叫他，让他来书房，桑琢不动，沈肆妄就说：“有你感兴趣的事情。”
桑琢表示不感兴趣。
但沈肆妄说：“你不好奇你亲生父母是谁吗？”
桑琢：“!!”
书房里。桑琢坐着，旁边是站着的沈肆妄。长方的檀木桌子上，是一份文件，橘黄色的灯光洒下来，笼罩着两人。
“这是露水孤儿院，在c市。”沈肆妄抬手，微微弯腰，点在文件的一行字上，语气不急不缓，“根据找来的线索，暂且查到了这里。”
桑琢不太习惯他靠近自己，但又想知道自己当年的情况——到底是被抛弃的，还是有原因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何况已经过了二十七年多了。桑琢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思，理智告诉自己，他不能陷入这里边，但现实却是——桑琢还是过来了。刚一进入书房，就被按坐在椅子上。
文件上，有几张照片，是自己小时候的模样。婴儿状态，皱巴巴的。桑琢有些怀疑这照片里的人是不是自己，但沈肆妄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一样，淡说：“我没必要伪装。”
桑琢深呼吸一口气：“你查到……我亲生父母了？”
“没去查。”沈肆妄说，“等你一起。”
桑琢：“”
“收拾东西，”沈肆妄直起腰，言简意赅，“今天下午就走。”
桑琢：“……”
他有点搞不清楚沈肆妄的套路，总觉得一切怪怪的，但自己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原以为沈肆妄又要叫沈栗开车，谁知道他直接把手机递给了桑琢，说：“怎么买高铁票”
桑琢：“”忍了忍，桑琢把那句“你不开车去”咽了下去。虽然不知道沈肆妄抽了什么风，但桑琢明显是雀跃的。他不带人过去，桑琢就有足够的时间跑路。
手机搁在桌子上，桑琢懒得碰，只是口头指挥沈肆妄——关键时刻，他可不能惹人生气。要不然，沈肆妄又把自己关起来了，得不偿失。
张妈给两人收拾一大堆东西，絮絮叨叨的，总是不放心，又是带零食，又是塞糕点，还一人准备了三套衣服，放了现金。她忧心忡忡地说：“不带保镖行吗？”
沈肆妄把行李箱拿了过来：“可以。劳烦张妈了。”
说着，就拉着行李箱，回头看一脸呆滞的桑琢，说：“走。”
桑琢回过神，和张妈说了声“再见”，就跟了上去。
一切都太离谱了。桑琢越想越心惊胆战。他见到的沈肆妄，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西装革履，哪见到他就这么一身休闲衣就出去了。还拉着行李箱
……行李箱
杀人分尸吗？
桑琢盯着那行李箱，在心里冷笑。
外面，遇到了沈栗和沈疏，桑琢以为他们会惊讶，结果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只是颔首叫了声“四爷”，一个拉开了车门，一个把行李箱搬了上去。
沈肆妄回头看桑琢：“上车。”
桑琢没动：“目的。”
沈肆妄只说：“去c市，露水孤儿院。”
桑琢上上下下看他一眼。
他眼底的情绪沈肆妄太了解了，便淡说：“不习惯我这样又不是去杀人放火。”
桑琢抿唇，没说话。
“我十二岁就这样，拎着行李箱，一个人去了国外，”沈肆妄淡说，“我觉得很正常。”
桑琢蹙眉。
沈栗和沈疏没有一个人吭声。
沈肆妄看着桑琢，没有说第二遍。但一直在等。桑琢深呼吸几次，还是钻了进去。他和沈肆妄并排坐着，谁也没说话。桑琢扭头看窗户外面那飞速而过的风景，沈肆妄就闭目养神，直到到了高铁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