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生命加上另一个人的前途,凡此种种通通压在了当时小小的江妤身上,只会让她变得更加喘不过气,更加有压力。
她当时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啊。
她当时的那句分开,就好像是一把双刃剑,在捅向陈楚溪的同时,也会更加用力地捅向她自己。
陈楚溪看着她,声音陌生的就好像不是自己的:“所以你现在摆脱心理阴影了?”
她的声音冰冷却又步步紧逼:“所以你现在就能抛弃所有的负担,不后悔地跟我在一起了?”
江妤听完陈楚溪这话,原本澄澈明朗的眸子又重新变得黯淡无光。
只听她叹了口气,道:“没有。”
“我不想骗你。”江妤苦笑了一下,“我确实还是有负担,我没办法做到完全坦然。”
“任凭是谁也没有办法做到完全坦然的,但是……”江妤顿了顿,那笑几乎让陈楚溪心如刀绞,“分开的后果我们也都尝过了,不是吗?”
“我想着再怎么着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江妤笑着,“因为我发现,我并没有因为和你在一起而后悔过。相反,和你分开的这么些年里,我却无时无刻不再后悔。”
江妤说完这句话就消了音,因为她看到陈楚溪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了起来。
只见陈楚溪艰难地盯着她看了两秒,然后转而握住了她的手腕,江妤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带的整个人连连后退。
紧接着陈楚溪就推着她将其一把掀在了床上。
陈楚溪的脑子快要炸了。是的,一直听到她话说出口的这一刻,陈楚溪才彻底明白自己这么多年所铭记于心耿耿于怀的到底是什么。
是她这不曾说出口的这句我爱你,是她义无反顾心甘情愿的承认,是她无所畏惧认清自我的沉沦。
陈楚溪将江妤压在身下,眼睛却红得吓人。
江妤的眼神也丝毫没带怕的,就这样躺在床上直直地和陈楚溪四目相对,看了半晌,才仰脖贴上去想吻住她的唇,却被陈楚溪随手在旁边抓过的什么东西给蒙住了双眼。
那卡其色的小鱼围巾经过漫长的岁月早就微微褪色,看上去已经有些旧了,但却还是温暖得很。此时此刻却被陈楚溪攥在手里,抻长了,然后死死蒙住了江妤的眼。
江妤索吻没索成,头又重重地摔进了被子里,只听陈楚溪在她耳边问:“为什么还要带着这条围巾?嗯?为什么还要留着这条围巾?”
江妤仰着脖,咽了口唾沫,说:“我爱你。”
陈楚溪还不甘心,只是一遍一遍地问,似是在寻求着什么答案:“为什么闻到桂花味会难受?为什么会吐?”
江妤还是说:“我爱你。”
陈楚溪此刻就好像一头发了疯的困兽,将那些久藏于心的另一面全都剖开来给江妤看。她自认为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宽宏大度的人,更不是什么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人,此时此刻她将那些世人给她下的定义全都抛却了,露出了一个最真实最疯狂最纯粹的她。
她本来就是这样一个阴暗敏感且占有欲强的小人。
只见她俯下身,低着头,用鼻尖蹭着江妤,另一只手却摁住了她的脖颈,掐上去但却没舍得用力:“今天的饭吃得开心吗?喝的酒喝得高兴吗?烟抽得痛快吗?”
“嗯?她们做的饭好吃还是我做的饭好吃?说话。”
江妤没反抗,只是伸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背,拍了拍她,说:“我爱你。”
这句话江妤到现在说了无数遍,陈楚溪却像怎么也听不够似的,一遍一遍地问着乞求得到她的回答。而江妤也不恼,不管陈楚溪的问题是什么,也只是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三个字。
我爱你。
陈楚溪的鼻尖轻扫过她的脸颊,过了好久江妤才感觉到有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她的鼻尖上,嘴唇上,锁骨上。她两只手都抚上了陈楚溪的后背,安抚意味更重地拍了拍她说:“不哭,不哭。”
“江妤你个混蛋。”
她听见陈楚溪在她耳边说话,那声音却早已没有了先前的那种强硬逼人,反倒是多了几分更浓重的哽咽,近乎要泣不成声了。
江妤拍拍她,声音却很温和道:“嗯,我是混蛋。”
陈楚溪握着她脖颈的手陡然就松了,不再舍得往下用力了,盖着她眼睛的围巾也没之前箍着她那么紧了。
她听见陈楚溪继续问:“你都在说些什么啊?什么照片啊?什么叫没有了照片啊?我哪里给你发过照片啊?”
江妤扯下了盖在眼上的围巾,看着陈楚溪的泪大滴大滴地掉在自己脸上。
她的手向上移了移,摁在了陈楚溪的后脑,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脸埋在了自己的锁骨位置。
“有的。”江妤一下一下地拍着她,“十五岁那年你来我家楼下找我,给我发过一张照片,是你在吃饺子的时候,露出过半截手腕。”
“都这么多年了。”江妤笑着,“你记不得也正常。”
陈楚溪的脸埋在江妤的颈窝处,陡然失了声。
她没忘,她还记得。
正是因为记得清楚,所以她才更加难受。
陈楚溪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当时在ktv厕所时江妤为何低下头来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了良久。想到这里,她的心一下子就像被刀绞过了一样生疼。
江妤安抚地摸了摸陈楚溪的后背,见她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才抱住身上的人陡然翻了个身。
形势瞬间反转,江妤从旁边拉了个枕头,贴心地垫在陈楚溪的脑后,陈楚溪的眼睛都哭得红红的,却还是盯着江妤没舍得眨眼。
半晌,陈楚溪盯着身上的江妤,突然就捂住了脸。
“别看我了,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江妤温柔地将她的衣物一点一点褪去,轻轻地把她覆在脸上的手拿了下来,然后亲吻了上去。
“在我心里,你最好看。”
江妤的吻如同燎原的星星之火,一点一点将陈楚溪整个人都燃了起来。她温柔,深情,而且极具耐心,陈楚溪只觉得自己近乎要溺死在江妤的这个眼神里,整个人也都要融化在江妤的这个吻里。
陈楚溪被她牵动着整个人都宛若上了云端,她从来不曾体会过这么美妙的滋味。情急之下,她一把抓住了江妤的右手,狠狠咬上了她虎口处的那一小块白色的疤。
陈楚溪的眸子沉沉地看着她,撤下来的时候牙印都留在了那虎口边缘,她问江妤说:“痛么?”
江妤笑着俯下身吻住了她,另一只手在她身下游走,说:“不痛。”
陈楚溪说:“那你拿过来再让我咬口,不痛你就不长记性。”
江妤笑了,笑的眼睛弯弯的。她听话地把手挪到了陈楚溪的嘴边,但另一只手却在下面不停地寻找摸索着。
陈楚溪的牙齿再次咬上那小块疤的同时,喉咙里还传来一声破碎的喘息。
陈楚溪松了嘴,整个人将身上的江妤抱得更紧,双眼也渐渐迷离。
……
第74章 原谅
阳光透进窗帘没拉上的缝隙洒进了房间, 照在了堆在地面上的杂乱不堪的衣物。
屋子里的两个人睡得沉沉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相互交叠缠绕在一块儿,直到分不出你我。
突兀的手机铃声在这个静谧的房间响起, 响了两下又挂断了,一直到打过来第三次, 江妤才醒了过来。
陈楚溪在旁边翻了个身, 没动弹, 扯过被子捂住耳朵 。而江妤伸手在床头柜摸了半天,最后才把它给摁死了。
摁死了之后那电话仍旧坚持不懈地打过来了第四次,江妤摸索着接了。只见她刚划开还没来得及睁眼, 就听见一个女人急促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喂, 小溪呐, 你在哪呢?”
江妤将手机搭在耳朵上虚虚的「嗯」了一声。
“你奶奶在医院呢,你在哪呢?方便过来不?”
江妤一直听到这整个人才渐渐清醒过来,「噌」的一下就坐起来, 连带着盖在陈楚溪身上的被子都被扯掉了大半。
她眼都还没睁开, 嗓子也还是哑的,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够着拖鞋问:“人在哪呢?”
江妤穿好了衣服, 才听见那边的人回了一嘴:“没事, 现在已经叫露露送去莱城市立医院了,目前状况一切正常, 但你要是能请假过来看看还是请个假过来吧。”
说完这话江妤又应了一声, 对面安静了片刻,随后又迟疑地问:“你是小溪吗?听声儿不像。”
陈楚溪终于在这个时候翻了个身, 迷迷瞪瞪地撑着胳膊坐了起来, 眯着眼看向江妤。
江妤看着陈楚溪,嘴里的话却是在回应着电话里的人:“我不是, 我是她朋友,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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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楚溪脸都没洗头也没梳三下两下就被江妤给揪出来了。
她想开车,但却被江妤强硬地一把摁在了旁边的副驾:“你坐着吧,我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