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那陈皮味道不如新鲜橘皮沁人心脾,便是这泡过水的帕子上不吉利的色儿,也令灵香见了有些难以往脸上擦。
看来自己还是有必要教一教他们药理之类的本事,总不能自己的徒弟,连自己的看家本领都学不到半分吧!看看六师兄的弟子们,说不上是个个妙手回春,可在医道之上也是顶顶厉害的,更不用说尽得了他真传的麦冬。
好歹自己也算是元清派的长老不是?总不能让自己后继无人不是?
如此想着,灵香嫌弃地将帕子糊到了脸上,闭着气息胡乱抹了一通,便丢给了龙七。
龙七笑着接过了帕子,随后拿起水壶说道:“想来你定是渴了罢,这陈茶不宜多喝,我早先便将其中茶水给倒了,外头煮着茶呢,想来也是快好了,我这便给你倒些过来。”
灵香都未来得及叫住,便见他一溜烟儿的出去了。
奇怪!
着实奇怪!
实在是……
太奇怪了!
龙七何事变得这般体贴入微了?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也没这般稀奇的,他这般反常,究竟是怎的了?
难道是昨天喝醉了酒打了他一顿?
可自己哪有那般不堪?
灵香不禁蹙着眉头回忆起来,却只记起一些琐碎片段……
……
“呀……徒儿啊!为娘回来啦!”
灵香见着龙七,傻笑着伸手便要扑向他,可怎奈脚下虚浮,竟是险些栽倒。龙七见状连忙蹲下,顺势便将她一把扛在了肩上。
可灵香便是这般被扛着,嘴上依旧嘀咕着。
“嗨呀……你这徒儿……怪异得很,竟是将为娘扛了起来……”
“为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长大容易么……”
“天道不公啊!那死鬼怎的走那么早!!”
一面说着,一面手脚乱蹬,可龙七却走得极是稳当。
这灵香,酒品也委实差了些,这般自撒酒疯,便如小时在街上看到的那些个醉汉一般。什么为娘,他又怎的是她拉扯大的,又是哪来的死鬼?
不过第一回见着灵香这般模样,着实是有些……
有些可爱……
龙七自然是不知道灵香为何这般说话,可小白却是知道的,这些不正是前些日子他为灵香寻的那些话本中的情境么。
他望着张牙舞爪的灵香,顿时笑了起来,方才喝酒之时还满面伤感,如今竟变成这样,全然不见那时伤心的样子。
可见着龙七扛着她愈来愈远,他心中顿时又有些怅然若失。
阿金,你说我并非灵香生路,那他便是了么?
龙七早已扛着灵香进了屋子,可小白却是望着那关着的门许久,方才一个转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灵香被龙七安置在了床上,转身正要给她倒些茶水,可灵香却腾地起身,鞋也不穿,竟在屋中唱将起来,一面唱着,一面还甩着袖子,那咿咿呀呀的调调,同勾栏院中的女客们简直一模一样。
这大半夜的,这般尖细之音简直空谷绝耳。
旁屋可还睡着两人呢!
龙七连忙抱住了灵香,将她重新安置在床上,可灵香却是依旧哼唧唱着,挣扎着想要起身。
一番手忙脚乱下,灵香忽的一脚踢在了龙七膝上,龙七不防,一个趔趄便栽倒在床。
便是说无巧不成书,这一栽倒,便好巧不巧地压在了灵香身上,又是好巧不巧地,两人面对面的,更是好巧不巧的,龙七触到了一片柔软之上。
这片柔软,带着一股子酒香扑鼻而来,便是不曾喝酒的龙七,也不禁醉在其中。
沉迷着……
纠缠着……
陷落着……
……
什么!这龙七他……
他……
他又占她便宜!
怪道是这般殷勤,原来是因为这个!
可……
这便宜都被占尽了,如今想起来又有何用!?
灵香捶胸顿足间,立时便将酒这物事给恨上了。
这腌臜物着实误事啊!
正痛心疾首间,便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是龙七提着茶水进来了。
见他进了屋子,灵香一脸戒备,他方靠近了桌子,那热水壶还不曾放下,灵香便如同惊了的兔子一般跳了起来。
这一跳不要紧,可唬到了龙七,险些没拿住手中水壶。
这丫头一惊一乍的,是怎的了,他不过就是出去倒了壶水而已,怎的就变成了这样?
望着满面绯红一脸戒备的灵香,龙七先是疑惑不已,随后一想到昨夜,便明了起来,那脸上立时也如同烧红了的烙铁一般。
龙七也是醉过的人,都说醉酒之人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晓,其实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不过是想起来头疼不愿多想罢了。
可灵香醉了的模样,着实是醉到了他心里。
而现下,两人面上皆似醉了酒一般,杵在屋中的两处角落,不言不语。
阳光自窗外透入,洒在龙七身上,灵香见了,忽的觉得,龙七倒也确实是好看的紧呢。
院中梨树无声地抽着新枝,见着,似是春将至了。
第134章 水火相容落寒阳
这日子一天天的暖起来了,溪水也早已化开,潺潺淙淙间,滋润着山中万物,便是那成日里跳脚的雀儿,如今也见的少了,大约是飞到了林中去了。
灵香这些日子一面教习龙七三人修行,一面算着时间,打算着将闲云居旁的药田打理一番。
可那药田如今看上去贫瘠得很,好似连野草也懒得长一般。
龙七三人自从来了闲云居,便不见先前帮灵香搬抗时的药草,他一直不知灵香如何安置的,便是四处洒扫,也不曾见到过
。
一般来说,到了秋冬时节,那些药草自然是要采摘的,或是晾晒,或是烘炒,再研磨成粉,装进瓷瓶之中待用。可灵香所种植的,可都是些珍贵灵植,许多灵植不多长上几年,将那灵气吸收足了,是无法用来炼制丹药的。
可多数灵植经不起寒风摧折,又如何熬过寒冬?
要不怎的说元清派是道门大派呢,自然是有秘术的。可这秘术,却非灵香掌握,而是寒阳。
这不,现下寒阳得了信,带着两个师弟来了闲云居。
可有看官说了,这堂堂元清派的长老,又是通晓五行之术之人,怎的连个秘术也要弟子辈的人来?这自然是有说头的。
灵香本就是残灵根,多数秘术修行不得,自然是得托付旁人。
而寒阳也是稀奇,他是火水逆灵根之人,这灵根资质极为罕见。
照理说火和水本是相克的,这等灵根的人当是不可能存在的,可人家偏生的融合在了一起,当时窥尘镜测灵根之时,也着实惊住了前任掌教。
是以此,便得了道名寒阳,也正是如此,为上清真人一派弟子排了个寒字辈。
当时这寒阳也着实令上清真人费了些心思的,这等灵根之人他可是头一回遇到,有水有火,如何教习才能妥帖?
本是想着舍弃一个,便专教了火字真诀,可教习了几年后,却发现他竟是止步不前,而水灵根资质竟也是跟着增长的。
这便更令众长老惊讶了,彼时元清派已然遭遇劫难,前任掌教也不知了去处,接下来如何教习,便是个问题。
而澄心真人却是建议着,既然两相资质皆能容于一体,想来定是能够安然相存,不如水火双修,说不得便能令其修为大增。
果不其然如他所料,便是在上清真人授了水字真诀后,寒阳修为果然大增,不过两三年光景,便已是结丹境。
且说这寒阳修行了水火两种心法之后,竟也能修炼出自己的术法,便是那一招冰阳掌,打在人身上,立时便能将人冻成冰块,可冰块中人,却是只会觉着浑身如烈火焚烧一般,便是解了术法,那人身上也只是烫伤而非冻伤。
有对敌的狠辣术法,自然也有一些其他。
灵香每年都会托寒阳来两趟清微峰,不为别的,便是为着那些个宝贝灵植。
因着寒阳是水火灵根,便将元清派的一套秘术习得精巧,便是如无为老祖施展于荫虞峰一般四季如春之术,只是如今他修为不足以施展整座山峰,但区区一片药田还是能够做到的。
只见他一个捻诀,那本是贫瘠之地的梯田,竟渐渐变幻了模样,不过片刻,竟是郁郁葱葱,而那其中,正是有着灵香自悠然居带来的九叶重楼。
“大师兄化形之术与阳春秘术真是愈发的纯青了!”一旁寒清感叹着。
“可不是么,”这是另一个弟子,名曰寒露,只听他语调自豪无比,仿佛这身修为是他自己的一般,“记得小时候,小师姑同大师兄总是在一起,师傅师叔们常说他们是金童玉女,般配的紧,说不得以后两人会成亲呢。”
寒阳收起术法,笑骂寒露莫要胡说,乱了辈分,可一旁龙七听了却是炸耳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