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人诞下刘夏,就是受了赤琰子恩惠的,自然是对这些深信不疑,听了半夏这样一说,倒是觉得此话在理。
见刘夫人面露难色,便知她是听下去了那番话,半夏又连忙接口道:“况且我二人本就是奉了师命下山历练的,又怎可在这期间做下这等事情,岂非更是亵渎了道门?”
刘夫人闻言,立时便起了身,这亵渎了三清,说不得便会降下罪罚,若真会如此,这一家老小的,确实是有些不妥的。
正在刘夫人心中拿捏不定之际,便见鸢儿前来,说是外头来了三个男子,自称是元清派门徒,特来寻夏哥儿的。
半夏闻言,登时便松了一口气。不管这三人是不是元清门人,此番来得甚是巧的,忙劝说刘夫人快些准备准备,莫要怠慢了三清云云。
她心中想着,等这刘夫人走后,自己定是要想个法子脱身才是,万不能再在此处待下去,若是一个不好,说不得便要折在这刘家了。
只是……
这来的三人会是谁呢?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龙七一行,而此时他们正在厅上同刘夏说笑着。
刘夏听人来报之时也是一惊,宗门之中怎会有人知晓他家所在,可听下人说其中有一人曾来过刘府之时,他便猜到了是谁了。
上回沧州城女子失踪一案,灵香姑娘同龙七可是在府上露过面的。
而在见了龙七三人后,他却大吃了一惊,这三如今扮相,着实是有些……
有些狼狈不堪……
这也难怪,一路下来,三人遇着的不是风就是雨,餐风露宿的,那还能有多得体,如今还算是全须全尾的,已然是不易的了。
见三人这副模样,刘夏不禁觉得好笑,这三人莫不是在山野中打着滚来的?且不说那衣服皆是有破损,便是脸上,也是蓬头垢面的,怪道是来报小厮会说他们像是来行骗乞讨的。
刘夏之所以会这般想,那是因为他一直走的官道,一路上安稳得很,便是遇着个刮风下雨的,也能有驿站之类的地方宿脚。
而龙七三人走的却是山野,一路上餐风露宿
,否则赵无恙又怎会轻易生病呢?毕竟也算是在道门之中捶打过的,身子骨远不像看上去那般脆弱才是。
当然这一切还不得怪在龙七头上,毕竟辛夷和赵无恙都是一直在跟着他走的。
不过,在听了三人来意之后,刘夏确实还是高兴的,难为这三人还想着他,竟为了他不惜跋山涉水的,心下着实感动了一番。
正巧着这两日他打算辞别父母,只是一时半会没想好去处,而家中又有一个半夏,这才一直不曾提出。在听了龙七的想法之后,只觉得那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
这半夏当如何解决?
所谓来者是客,总不能赶她走不是?
正是这时,厅外却传来一阵混乱之声,刘夏连忙换人询问发生了何事,上前答话的小厮连忙说是半夏姑娘翻墙跑了。
哦?半夏?
半夏居然会在刘夏的家中?
龙七辛夷赵无恙三人齐齐看向刘夏,刘夏却被盯得一脸无奈。
“此事说来话长,并非你们所想那般……”他连忙开口解释道。
而龙七却小着开口,眼中尽是戏谑:“我们可什么都没说,你又怎知我们想了什么?”
一句话说得刘夏哑口无言,再看向辛夷赵无恙,只见二人面上俱是同龙七一般模样,直叫刘夏心下唏嘘不止:
小无恙怕是被这两人带坏了啊!
且说半夏待刘夫人走后,便收拾了一些细软悄悄出了院子,不过她也就是将东西收拾齐整了,打算到了晚上再悄悄走的,趁着夜色,也省着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不知怎的,刚一踏出院门,怀中的八卦盘便闪了起来,而且闪得极快,看着似是大事临头一般。
按着以往的经验,她应是立即按照八卦盘的指示去行动才是。可刘府来了三个同门,怎的自己也该出去见上一面才是,如今这般,她一时间竟有些左右为难。
不过最终半夏还是选择根据八卦盘的示下行动,自己师傅洞慧真人曾说过,这八卦盘可是同自己的判官笔一样,是个极具灵性的上等灵宝,若它真的有什么示下,按着其上的提示去做,定然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而如今八卦盘上卦象显露为凶,并且示意她往东南方向去,闪得这般急切,定然是极为重要且迫在眉睫的。
于是半夏连忙回到房中,也不管是否会被人看见,拿了自己收拾的包裹便堂而皇之地打算自刘府大门出去——那可正是八卦盘所示的东南方向。
可刘夫人早已示下,府中众人皆知她有意让自家四公子娶了这个姑娘,如今半夏这般大摇大摆地要出门,那些个侍卫自然是不愿意的。
府上众仆役可是将自家四公子的事放在了心尖儿上了的!
于是便有了半夏纵身翻墙的戏码。
然而好巧不巧的,却正好被回来的刘家长子看到,这下便翻了天了。
自家小弟的婚事一直是母亲心头大事,如今这到嘴的弟媳居然要跑了,他哪是能愿意的?
可半夏却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翻过墙去后竟是连个踪影也没有了……
第164章 一心求道为哪般
刘家阿兰一面帮刘夏收拾着行囊,一面对刘夏劝说着。
“家中男丁如今也就你还没有着落,这始终是母亲的一块心病,你这般执意要入道,岂不是在伤她的心?”
半夏离开刘府不久,刘夏便提出了此次回家的目的,他是执意要求道的了。
刘刺史听了他的话后,气得便要请家法,碗盏都摔了好几盏,若非一旁刘家大哥儿二哥儿拦着,怕是便要打在了刘夏身上。
而刘夫人更是成日里哭哭啼啼的,直道是自己做了什么孽,才会生下这么个冤家,定是上辈子欠了他如今又来讨债的云云。
一家子现下如同乌云罩顶一般,便是龙七等人,也觉得着实不该再待下去了。
可刘夏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愣是自顾自地回屋收拾起了东西。
先前刘家二老之所以同意刘夏去元清派修道,只因当时赤琰子同他们说,这刘夏须得走上这么一遭,日后方能安然一生。可谁知便是走了这么一遭,他竟是全心全意地扑在了这修道一事上了。
见自家爹娘这般,刘家阿兰也看不下去了,这才来了刘夏的屋中劝说了起来。
可毕竟是自己的弟弟,自小看着他长大的,两人感情深厚,见他这般,竟是连半句狠话也不忍说出,只默默地为他收拾起了行礼。
“姐姐可知我为何执意要遁入道门?”刘夏忽的开口问起了阿兰。
阿兰闻言一怔,难道不是因着听了自己同赤琰子仙长的渊源,方才一心向道的么?
见阿兰面上困惑,刘夏轻声一笑:“便是赤琰子前辈于我有救命之恩,可毕竟那时我根本都不记事,哪会是因着他,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
“那是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了,我也有些记不清了,可那个背影,我却始终记得清楚……”他叹了口气,不禁回想起来。
……
十三年前,那时候刘刺史还是个武将,因着他的将帅之才,朝廷特意令其镇守临冬那个边陲要地,也因此,刘家上下老小皆随军住在临冬。
可便是那一年,不知怎的,蛮洲的图呼尔可汗突然起兵攻打临冬城,由于是夜间突袭,临冬的将士们俱是被打得措手不及。
不过好在那时的刘将军的奋勇抵抗,这才保住了临冬。
而那时图呼尔可汗不知从哪找了个巫觋,竟使了个不知所谓的术法,将刘夫人和当时不过三四岁的刘夏拐到了他们驻扎的营地,以此要挟刘将军投降。
可身为一国将军,自然是满身的铮铮傲骨。
刘将军当时便在城门上,众目睽睽下冲着敌军跪了下来。正当众将士以为他是要投降之时,却听他冲着敌军喊道:
“吾妻阿蒻,主持中馈,相夫教子,绵延子嗣,为我刘家诞下三子一女。显深受其恩,爱之敬之。如今蒻身陷敌营,敌将以此要挟,然身为天子之臣,食君俸禄必当为君分忧,吾万不可做出那等卖国之事。如此只得委屈了爱妻,望吾妻谅之。待吾冲出困境,解君之忧,必将追随,望蒻且在黄泉路上等显一等,定不会令你独身淌过那忘川之水!”
一番话说完,竟噔噔扣了两个响头,起来之时更是满面泪水。
可便是这么一番话,竟令得城中将士士气鼎沸,不仅守住了临冬,居然还打得图呼尔可汗退兵五十里。
但即便是胜了这场仗,也依旧没刘夫人和尚且年幼的刘夏救回。
而因着此次败仗,那图呼尔可汗恼羞成怒,居然命人将这母子二人丢在了雪山之中,尔后便退兵回了蛮洲。
说起来,这图呼尔可汗可真不是个有气度的,自己没有本事,打了败仗,却生生要拿女人孩子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