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一怔,随后甩着手上黄符,冲着鲛人大吼道:“你是瞧着我像没读过书的是么?这般信口雌黄,竟敢随意编个如此离谱的慌话诓骗于我?人家一个大好的姑娘家,凭什么要嫁给你这么个老怪物!”
辛夷刘夏面面相觑,虽说他们知道半夏平日里洒脱惯了,却从未想过她竟也是这般彪悍,人家女子愿意嫁给鲛人有什么稀奇的,她作何要这般生气,难道不该是惊讶这女子为何会呆在水中么?
听得半夏这般大吼着,鲛人也是一惊,平日里他所知的女子大多都温婉恭顺,便是族中鲛人之女也是很温柔的,何曾见过这般凶悍的女子。可惊讶归惊讶,如今自己娘子握在别人手上,终究还是得答话的。
望着半夏手上不断晃动的黄符,鲛人连忙开口道:“你留意着些手上的符箓,且听我慢慢说来便是,此事说来话长……”
可半夏却是半分情面也不给他,恶声恶气地吼道:“那就长话短说!”
鲛人叹了口气:“我叫泺离,来自东海一个鲛人族群……”
……
世人皆说鲛人泣泪成珠,殊不知这鲛珠也分三六九等。
鲛人流泪确实能够成珠,可大多数时候却会在成珠前的一个结晶步骤破碎掉,就算是成了鲛珠,也是要考虑诸般因素的,包括泣泪的日子、时辰、地点,还有泣泪鲛人的修为心情。
诸如普通鲛人平民泣泪成珠,多是不圆滚,虽说也算是个鲛珠,却是下等的。而中等鲛珠虽说圆滚,却会在色泽上或是光滑程度上有些欠缺。只有既圆滚,又光滑,并且还有五色的鲛珠方能成为上等。
而且鲛珠亦是可以成长的,一旦泣泪成珠,那鲛珠便会随着吸收玄晖光华天地灵气逐渐变大,直到长成为成年男子拳头般大小方才会停止。所以很多时候,许多鲛人会在月晖正好之时浮出水面,踏浪而行,到附近的海滩上滋养自己的鲛珠。
泺离便是在一日晚上晒珠之时遇到的豆蔻。
照理说,尘间之人,除了那些个打更人外,深更半夜多是睡下了,而海边更是难见到人影的。
可事情便是这般巧了,泺离上岸之时,正巧遇见身为渔女却在半夜之时在海滩上晃荡的豆蔻,一面晃荡着,一面不知在嘀咕着什么。
一开始泺离自然是吓了一跳,虽说他已是近百岁,也曾自族群中的老人中听说过陆上的凡人,却是从未见到过的。
可当时他却已是踩着浪上了岸,大摇大摆下根本无处躲藏,然而奇怪的是,便是近在眼前,豆蔻却仿佛是没看到他一般,依旧我行我素地来回走着,口中念念有词。
泺离顿时好奇起来,他小心地凑近,轻轻地拍打了豆蔻一下,随即立刻钻回了水中,可豆蔻却是半死反应也没有,仍然赤着脚丫一遍一遍地来回。
泺离见状竟壮起了胆子,化出人足走到了豆蔻面前,在她眼前晃起了还是蹼状的爪子,豆蔻却根本不搭理他。
这便奇怪极了,难不成遇着个又聋又瞎的?
可此次毕竟是为着晒珠而来,泺离见这人对他没有什么影响,便安心在一旁晒起了鲛珠。
凡人都将鲛珠当成一种宝物,却不知鲛珠到底宝在哪里,大多都是当成一种装饰品,或是因其吸收了玄晖光华天地灵气而将其培养成一种法器。可鲛珠的真正价值在于,它其实是一种无上的药材,即可疗愈病体,又能提升修为。
自然,越是上等的鲛珠,效果越是卓越。
泺离虽身为鲛中贫民,所泣下的鲛珠却很奇怪,只是他从未与人提起过,所以才总会独自一人不远千里到凡人的海岸上晒珠,只因他的鲛珠,要比族中任何人的鲛珠都要上乘。
泺离这般的鲛珠实属罕见,其表圆滚光华,倒是与其他上乘鲛珠无恙,只是一般的上乘鲛珠大多呈绿色或是红色,再或者便是红绿相间,而他的鲛珠竟是蓝色,如海一般的颜色。
这是从未有过的,断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否则定会引来不必要的祸端!
自己曾听长老们说过,很久以前便有一些部族因着族中有品质极佳的鲛珠,而被其他部族侵害灭族。
因此他才会每次都跑的很远。
之前他倒是找到了一处晒珠的好地方,那是一篇无人之地,看着像是从未有人去过一般,于是他便一直那个地方晒珠,只是有一次晒珠却被其他鲛人发现,他这才寻到了此处。
前两回倒是没什么异样,却不想这次竟能遇见人族女子,不过好在这个女子是个又聋又瞎的,所以便安下心来。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他每次前来晒珠,竟都能遇到这个女子,而这个女子亦是一如既往地来回走着,口中咕咕叨叨个不停。
然而有一次再来之时,却没见到她,这便令泺离疑惑起来。
往日每次晒珠都有她在一旁咕叽个不停,早已是听习惯了,如今忽的听不到她的念叨,一时半会倒是有些不自在了。
他不禁想着豆蔻是不是因着看不见所以摔在哪受了伤,正当他拿着珠子四处张望之时,手上的珠子却被人一把抢了去。
“你每日都抱着球躺在这,到底是干什么的呀?”
鲛珠忽的被抢走本就令泺离一惊,再忽的听到一个声音,更是骇得他一下钻进了海中,连珠子也忘记要回。
而说话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泺离每次都能见到的豆蔻。
豆蔻见泺离这般胆小,立时便在岸上笑得滚来滚去。见她如此,泺离气恼地钻出水面,对着海中便是一个拍尾。
那海水被拍得飞溅到了豆蔻身上,将她从头到尾淋了个湿透,可她却并不生气,只盯着泺离硕大的尾鳍惊叹道:“你这尾巴是真的么?好漂亮啊!”
豆蔻说着便向泺离靠近,这便令泺离奇怪了,按理说凡人见到此等情形,当是将他们当成怪物,或是逃跑,或是惊呼才是,可这个女子竟丝毫不见畏惧之色,竟还向他走来。
向他走来?
泺离怔神间,豆蔻已然踩着海水靠了上来,居然还在他尾巴上摩挲了起来。
一阵异样的感觉传遍全身,他顿时一个激灵,想要躲开,却在慌乱中扑倒在了豆蔻身上,顿时水花挟着月晖的余光四溅开来,连同泺离的心仿佛也溅开了花儿一般。
……
“所以呢?”半夏凶神恶煞地问着:“这长篇大论地说了半日,便是在说你们的雪月风花,和她怎的嫁给你,你又是为何来此处作恶有半文钱关系?”
见半夏这副模样,刘夏不禁看向辛夷,以眼
神相询着,这半夏到底是怎的了,为何会忽得变成这副嘴脸?
辛夷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只回以一个耸肩,随后示意他先听下去再说。
而泺离听了半夏询问,便是一个叹息:“过后我才知道,豆蔻自小便有夜游症,第一次见面之时便是她在梦游,只是后来被我弄醒了,可见了我的模样却不敢作声,只得假作继续梦游。”
“不过也只有第一次是夜游而已,后来的几次竟然都是作假,故意等着我的。”
“我二人后来渐生情愫,便走到了一起,可不知为何,有人知道了我那鲛珠一事,便带人将豆蔻抓了去。”
“那时豆蔻已然怀有身孕,可他们却为她服下妖毒,逼迫我交出鲛珠。我将鲛珠交出之后,他们竟出尔反尔要杀了她。我废了九牛之力方才将他救下,却无力逃脱。这时天上竟劈来一道雷电,待我清醒后,便身处此地了……”
辛夷闻言心下一惊,皱着眉头问道:“你方才的意思是说,你们是被别人带到这里的,而非是自己故意前来?”
泺离摇着头:“能够操纵雷电的,要么是有神格,要么便是拥有借神之力的凡人,如我这般的小妖,哪能有那等力量……”
听他这般一说,辛夷心中顿觉不妙,却是一时半会想不到到底不妙在何处……
第170章 始作俑者是为谁
刘夏见辛夷如此,忙上前问着,可是哪处不妥,但辛夷只是摇着头,蹙眉想着其他的事情,良久之后方才开口问向泺离:“我且问你,可是你将封芜村的水尽数挪到此处的?”
泺离点头称是,辛夷又追问着为何,泺离叹息着望向水中豆蔻。
“鲛人若是离水太久,便会力竭而亡,我虽不怕死,可豆蔻她如今命悬一线,全靠我每日以灵力续命,我若是死了,便没人能够救她了……”
半夏听言收起了手上符箓,直起身子问道:“不是说鲛珠可治百病么?既然你是鲛人,那便再做一颗便是。”
泺离闻言又是一叹:“鲛珠来得并非言语间这般容易,有的鲛人一辈子,也可能不会泣珠一次,但凡是泣泪成珠的,大多也都是穷极一生养那一颗珠子。况且这水与大海相比过于平淡,我便是有泣珠之心,也无泣珠之力啊……”
“你的意思是需要更咸腥的海水才可以?”半夏接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