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不知怎的,灵香忽的镇静了下来。
“对!你绝不会有事!”灵香神色蓦然坚定,执针的手也平稳了。
看着灵香神色转变,白无常倒是小小的吃了一惊,不禁暗自赞叹,好个安然自若的女子。
寻常女子遇到这等事情,早便惊慌失措了,而灵香却能强自镇定,甚至一番思虑后还能沉下心来,确是个不错的,更莫要说她才不过如此年岁。
如此的脾性,倒是不乏荼蘼当年风采,怪道是尊上有言要活捉了她,想来是要借他手而谋后事吧。
白无常不动声色,只冷眼旁观着一切。
惠悟魔性暴增,利爪裹挟劲风魔瘴,如狂风暴雨般向赵无恙袭来,其身手敏捷,只得见一道道虚影和听到猎猎阵风,看着极其霸道。
好在赵无恙历经寻炁,身法也有所提升,又有拔魔之力加身,倒也能够应对自如。
这一番打斗,也算是势均力敌了,可赵无恙终归还是年少了些,心思单纯经历短浅,哪敌得过惠悟阴险狡诈,在其一番佯败偷袭下,终是落了下风。
只见惠悟腾空而起,挥舞着利爪,朝着赵无恙猛然砸下,赵无恙连忙翻滚躲闪,使其一招落空。
兴许是落得猛了,惠悟鹰一般的爪子竟深深陷入地下,一副总也拔不出来的样子。
对敌仁慈便是对己残忍,赵无恙谨记着乾元真人教诲,聚灵于指,化气为剑,腾地一跃,冲着惠悟直刺而去。
就在那凌厉的拔魔剑气逼近之际,惠悟面上的慌张陡然一变,嘴角一咧,竟笑了起来。
也正是这一刻,赵无恙脚下碎石崩飞,一张利爪自山石中猛然窜出,自下而上,眼见着便要将他一分为二。
电光火石,灵光乍现,一个力道将赵无恙猛然向后拉去。
即便这样,却还是晚了。
赵无恙只觉胸腹一凉,尔后便是一阵火辣,疼痛霎时间袭来,痛得他险些昏厥。而他的胸前如今已是皮开肉绽,血染青衣,伤口处“滋滋”作响,瘴毒不断侵蚀着那一片血淋淋的胸口。
“无恙!无恙!”
声声呼唤急切入耳,可赵无恙却渐入混沌,他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幻境还是现实,只一味地沉沦,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
“无恙!无恙……”
……
蝉鸣嘶歇,不知疲倦,好似不将烈烈高阳叫落便不会干休似的。院中的老槐树安然矗立,枝繁叶茂,仿若一个历经沧桑的老者,静视院中的一切,又似一名忠实的侍卫,坚定守护一方安宁。
廊下一把摇椅,吱哑吱哑摇着,却不见有人坐在上面,一股子穿堂风吹过,槐叶沙沙附和,好是一片安宁。
赵无恙木然地看着熟悉的一切,虽一如过往,却唯独不见心中挂念的那道身影。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迈着步子走近了摇椅。
不知为何,摇椅忽然停了下来。赵无恙摩挲着扶手,方一触上,只觉一片光滑,如同包了浆一般。
想来这主人是常常抚弄这扶手的罢!
烈阳投射在老槐树上,洒下了一片阴影,可廊檐之下却很是凉爽,令人心中也跟着安定下来。
“唉……”赵无恙叹了口气,袍摆一撩,躺在了摇椅上,闭上了眼睛摇了起来。
“吱哑……吱哑……”
印象中,母亲便常常这般,惬意摇扇,或看云卷云舒,或听花开花落……
“无恙长大后可有想过成为什么样的人呢?”乔夫人摇着扇子,满面和煦。
“孩儿将来想成为大英雄,守护一方土地,造福黎明百姓!”小无恙拍着胸脯一脸自豪,仿佛自己已经是大英雄了一般。
乔夫人却摇了摇头:“无恙你看,那颗槐树,历经风吹日晒,少说也有百年了,夏来开花,夏落结籽儿。每每夏日炎炎,他便会投下一片阴凉,替这院子遮去多少烈阳炙热,何尝又不是造福一方呢?”
“为娘的,不求你将来能够功成名就,唯求你一世安然。若是老槐树痴恋花期,又怎能结出珍贵的槐子呢?岁月长河,如梭荏苒,其中不乏逆境种种,若是总将心思放在失去的,那又如何能珍惜眼前的?”
“娲神造人,给了一双眼睛,便是要往前看的呀……”
是啊,是要往前看的呀!
赵无恙又叹了口气,但这一次,却不似刚才那般苦楚,倒像是一种释然。
他睁开眼看向了廊下的那颗老槐树,树上绿叶郁郁葱葱,枝上早已没了白花花的槐蕊,而是沉甸甸的槐子……
……
“无恙!无恙!”
仿佛是听见了阿金一声声焦急地呼唤,赵无恙蓦的猛然睁开双眼,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手上猛然使力,似是在极力忍耐胸间痛楚。
“阿金,听闻西山猫灵可为人实现愿望,是也不是?”
第236章 千年道化终彻悟
惠悟见一招失手,连忙再接一招,而这一招比方才又更加的狠厉。四下里寒意骤起,即便现下已是晚春,可花草树叶却凝起了冰霜。
利爪裹挟着魔气劲风,眼见着便要近到身前,可阿金却似乎并未察觉似的,只一脸焦灼地叫着赵无恙。
赵无恙眼神涣散,仿佛失了魂魄一般,无论阿金如何呼喊摇晃,也无法将他唤醒。
灵香见状大呼小心,可阿金却像没听到似的,然而惠悟利爪几近青丝,爪风塞耳可闻!
就在惠悟狞笑着以为将要得手,心中无限得意之时,阿金一个回首,金眸一瞪,瞬间一道气流直冲惠悟,将他震出丈远,撞在大石上,半晌都缓不过劲来。
见此情形,白无常眉头一皱。说来自己浸染尘世多年,可不曾听说人世间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仅凭一个眼神便能有如此威力。
这等修为,可是不浅呐!
再去看惠悟,撑着身子捂着胸口,面上神情呆滞,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白无常不屑地哼了一声:“没用的东西!”随即一个闪身来到惠悟身侧,拎起他又是一个闪身便没了踪影。
一见二人离开,狼头亦是以袖掩面,几个纵身退入林中,尔后也隐去了身形消失不见了。
“总算是走了!”
半夏长吁了一口气,自藏身处走了出来,可刘夏却半丝反应也没有,只低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剑也没有归鞘。
这便有些奇怪了,半夏上前看去,却见刘夏手中正拿着一个荷包。
只见那个荷包松烟色的褶口,一条线绳穿在其中,包身则是云山色,上头绣着一朵白色的兰花。
刘夏翻手一看,荷包背面竟绣着一个“兰”字!
看着刘夏面上神情变化,半夏大为不解,这荷包难不成有什么来头?正当他疑惑不解之时,却听刘夏问向辛夷:
“方才你那反应,似乎是识得那人?可知他姓甚名谁?”
辛夷摇了摇头,对于他与魔族的纠葛,一直只有灵香与龙七知晓,按着灵香的说法,为免徒生事端,此事绝不可牵扯过多的人。
见辛夷如此,刘夏眉头一皱,却也没有追问,他知道辛夷定是隐瞒了什么,许是有难言之隐故才如此。
不过这也不打紧,他大约是猜到一二分了,这个荷包……
“无恙!无恙!”
正当二人各怀心思之时,听得阿金的呼唤,三人连忙向龙七那处奔去。
灵香一番施针,倒是稳住了龙七瘴毒的蔓延,只是此法不是长久之计,还须得高人施以祛瘴之法方能安
然。
赵无恙亦是中了惠悟一击,如今灵香正为他施针,可他的反应却令人担忧。
未免受瘴毒之苦,灵香便以针灸催眠了龙七,可无论灵香如何捻转睡穴,赵无恙始终双目圆睁,丝毫没有要睡去的意思。
“这……”灵香也是束手无策,她不知道赵无恙到底是怎的了,难不成是被勾去了魂魄?
“无恙!无恙……”
……
“无恙……无恙……”
赵无恙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回想着小时候的情形,这时,一只手抚向了他的双目。
“怎可就在这睡去?”
声如清风,和煦温和,是思念中的那道声音!
赵无恙猛然起身,可四下看去,却并未见到一个人影,只院中的老槐树,随着清风沙沙作响。
“母亲!母亲!是你么母亲?!”
赵无恙大声呼喊,却无人回应,他不禁有些怅然,便是这时,一阵风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清脆的铃声。
循声望去,那声音竟是自槐树上发出的,只见那老槐树上,本是一串串白花花的槐蕊,如今却变成了一颗颗饱满的槐子。
便是这时,耳边又响起了一个声音。
“往前看,莫回头……”
还是那般温和,却充满了力量。
正是这时,小院的大门蓦然打开,一阵劲风吹向赵无恙,似乎将他心中的迷茫也一并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