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香不禁懊悔不已,只觉得真是白白浪费了这几年的作威作福,狐假虎威也没假到正道上去。
可是……
找个什么由头好呢?
办法是个好办法,可若不寻个好由头,便白白浪费了这机会。
思及此,灵香复又坐了回去,再次撑着腮,心中飞快地思索着各种理由。
这可令博落回更加地摸不着头脑了——难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中原人常说“伴君如伴虎”,可在博落回看来,这浮沧长老可比老虎厉害多了,只这会子功夫,便搞得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厢博落回惶惶不安,那厢姽婳也没好到哪去。
刚一回到弑神殿,灵香只吩咐着姽婳好生归置买的物件,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可没走多久,却又差人吩咐她打好洗澡水,说是要沐浴更衣。
这可将姽婳气得不轻!
把老娘当成老妈子么?这也要老娘干,那也要老娘做的?
姽婳正要发作,来人却说,是奉元公主专为魔尊新配的药浴,不知成效如何,得先试试。
一听此言,姽婳也不敢再多言其他。
毕竟这次是那臭丫头去试,也没说让自己去试,她还是要再横生事端了。
这两年替灵香试药,可将姽婳试得怕了,谁又知道这一次里面又会有什么东西。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先忍她一忍,待到日后……
哼!日后落到自己手上,定叫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姽婳恨恨得接过来人的递来的药包,咬牙切齿地去准水澡水了,一面准备,一面还诅咒着来人。
不过是那臭丫头在集市上捡回来的杂碎,也敢对老娘颐指气使的,且待老娘日后脱了身,定要你好看!
来人正是灵香两年前在坊间收容的魔族孩子。
那时灵香在宫中待着无聊,打发了姽婳,便独自一人去了坊间,想着松泛松泛,却无意在街角看到几个魔族小孩,正在巷口合力欺负一个瘦弱的孩子。
灵香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最终还是没管住自己,救了那孩子,并将他带回了弑阳殿。
后来才知道,那孩子之所以会被别人欺负,是因为他与别的魔族不同。
魔族之人,生来便具有魔身,而人身则是通过后天修行,才习得的本事。
可这孩子不同,自小便是人身模样,身上也没有半丝修为,与人族无二。
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心。
这孩子的父母,在先代魔尊的掠魂法规下双双殒命,如今只身一人,成日游荡在街头巷尾,无人问津。
兴许是他的遭遇触动了灵香,后来灵香便收他为徒,赠名瞻砾。
自收了瞻砾为徒,灵香也算是尽心尽责,教以道义的同时,也在疗愈着瞻砾的心伤。
久而久之,瞻砾从懦弱胆小,变得大方随和,乍一看去,俨然就是个翩翩少年郎。
而瞻砾也没有辜负灵香所望,不仅修为见长,就连灵香的本事,除了炼丹药术以外,几乎已经学去了七八。
如今整个魔界,能让灵香信任的,也就两人而已,其中一人便是瞻砾,而另一人则是跟着灵香来到魔界的阿道。
自从灵香丢下龙七,阿道整只妖便得意了起来,尤其是在瞻砾面前。
毕竟,他现在可是大师兄,自然是得好好拿出大师兄的款儿出来,时不时地便要在瞻砾面前耀武扬威一番。
阿道妖身黄皮子,本就长不了多大,其本身又年岁尚小,且妖道不同于魔道,所以这两年多下来,他几乎没长高多少,依旧一副孩童模样。
试想一个三尺不到的孩童,在一个五尺少年郎面前张牙舞爪的样子,那次第,怎一个滑稽了得?
偏瞻砾还从不生气,每每被阿道训斥之时,他也不过是在一旁笑着听而已,眼中极尽宠溺。
而这二人,也是姽婳在魔界,除了灵香之外,最痛恨的两个人。
第345章 威胁姽婳讨麦冬
瞻砾虽为魔族,却天资聪慧,但凡灵香教的东西,只一两天,便能掌握七八。
要说瞻砾这些年跟着灵香学了什么,说实话,其实也没什么。
灵香擅长药术练丹,对于功法武道,却只知皮毛,所以本身也没什么可以教瞻砾的。
但灵香自小阅尽琅嬛阁,且不说她自己能否参悟透彻,但其中大道之理,用来教习瞻砾,却是绰绰有余。
人这一生,学的
不正是道理么?学会了道理,方能立身天地而不倒。
当初灵香说要教习瞻砾道法一事,他也曾表示过怀疑。
凭着他魔族的身份,又没有灵根,也能修习人间那套法子?
灵香却只笑言道:“但凭你于魔界这么些年,可曾修行出个什么所以然?横竖魔界那套也是行不通,为什么不换个法子?”
“大道万千,漫漫长生,何妨一试?”
事情果不出灵香所料,瞻砾成功了。
灵香半生追求修复灵根,但始终无果,故而修为平平,可瞻砾毫无灵根,却能在道法上进步飞速。
可当真是奇怪呀!
还有更奇怪的事呢!
魔族生性凉薄,所以就算是一家人,大多也不会同人间一样,或是融融天伦,或是悠悠成德,或是昭昭师友。
但怪就怪在,就算是这样的魔界,爱子之心,却同人族并无二致。
当初在先魔尊的暴政下,大多魔族无法完成进贡魂魄一事,所以家中不得不出一人,以填补魔尊私欲。
可即便是这样,大多人家也不会将自己的孩子送去殷墟殿。许多魔族,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孩子的性命。
便是先代魔尊,临死之前,不也在替子薄言的将来做打算么?
当然,只是大多数,毕竟在人族,也有那等不慈的父母,何况魔族?
这样看来,魔族和人族,本质上确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瞻砾一家便是这样。
他本还有个弟弟,最后一次进贡之时,瞻砾打算进贡自己,可在前一夜,却被自己那弟弟迷晕了去。
瞻砾的弟弟,牺牲了自己,保全了他。
兴许是想到了自己的弟弟,瞻砾一见着阿道,便百般宠让。也兴许是父母幼弟所为,为瞻砾埋下了一颗向善的种子。
所以,即便流落坊市,即便受尽欺辱,瞻砾也从不曾怨怼愤恨。
瞻砾的母亲常说,不管是谁,只要活着,总会遇到好事,哪怕身处阴沟,也定要仰望星空,向往着那份璀璨。
虽然瞻砾不知道什么是星空,也不理解璀璨到底是怎样的,但他相信,那定是极为美好的事物。
而如今,瞻砾终于遇到了他的星空,那便是灵香。
灵香虽总是对瞻砾呼来喝去的,但他懂灵香的体贴入微。
瞻砾觉得,大约自己的母亲,便是这样的吧!
在瞻砾还小的时候,他的母亲曾因他不具魔身,将他丢在了幽冥的不归林中,可母亲却藏在暗处,一直陪着瞻砾,从未离开。
在这残酷的魔界,唯有力量,才是生存下去的本钱,母亲只不过是在用她自己的方法在敦促着他。
瞻砾理解,但他也痛苦,可这份痛苦,却在与灵香的相处中渐渐化解。
灵香给的,是瞻砾从未感受过的,所以瞻砾愿意死心塌地地跟着灵香,哪怕赴汤蹈火。
方一从姽婳那出来,便见着阿道等在外面,小小的个头抱着手站在那,跟小大人似的。
阿道一见瞻砾,便一本正经地说教起来。什么不要同姽婳多言其他,免得暴露了师傅的计划、什么平日里就该多学学自己,如何游刃有余地应对这些个恶人云云。
一路上一人在前,一人在后,一人说着,一人笑着,临到了弑阳殿前,阿道方才停下来,义正言辞地说着:“我是你大师兄,入道比你早,凡事多学着些,总归不会害你的!”
在得了瞻砾敷衍的应和,两人这才进入殿中。
可才进去没多久,却又被遣了出来。
灵香着二人去请姽婳到正殿。
这个“请”字,令阿道和瞻砾疑惑不已——师父何时对姽婳这么客气了?
“师父莫不是魔怔了?”瞻砾实在想不透灵香这次为何如此客气,只能问向跟着灵香时日比他长的阿道。
“去去去!你才魔怔了!”阿道绝不允许有人在他面前这么说灵香,“师父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什么道理?”见阿道这副样子,瞻砾有意问道。
啊这……
阿道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但他觉得自己得装成知道的样子,毕竟他是大师兄呀!
“什么道理都告诉了你,那还是师父么?自然是有深意的。”
可阿道却说不出个所以然,一路上顾左右而言他,一句也没说到正题上去。
姽婳正烧水烧得一肚子火,却又被灵香吩咐着相见,顿时心中火气更甚,一路上走来,可谓是风驰电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