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黎宁转身去厨房煮了一碗醒酒汤。
墨玉沙肯定是喝醉了,情绪错乱,哭可能只是生理性的一种宣泄。
有些人喝多了就是会又哭又笑,毫无意义。
想通之后,黎宁才算是安心。
差不多一炷香后,黎宁煮好了醒酒汤,端着醒酒汤又来到船头的甲板,但墨玉沙已经不在甲板上了。
难道是哭够了,回去睡觉了?
黎宁松了口气,正准备把醒酒汤送回厨房,就听见头顶传来幽远的箫声。
原来是去楼船的顶层吹箫去了。
黎宁端着醒酒汤又去了顶层,果然看见墨玉沙靠坐在白玉围栏前,正低头吹箫。
漆黑的夜空下,他一身白衣,一条腿屈起踩在前面的长椅上,长发散乱的披散下来,低着头专注的吹奏手中的碧绿玉箫。
和刚才无助哭泣的样子截然相反,此刻的墨玉沙又恢复成最开始冷漠傲然的样子。
黎宁搞不懂他这是酒醒了?还是换一种方式发酒疯?
她端着醒酒汤朝他走过去,他却仿佛感知不到,头都没抬,依旧在专注的吹奏手中的玉箫。
楼船在稳稳的开往西北方向,深夜的高空静谧无声,唯有箫声缭绕在寂寥的夜幕下。
这曲调并不凄凉,反而透着悠扬厚重,像秋风夜雨,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黎宁听着有些耳熟,好一会儿才听出这曲调正是她在乾蒙山筑基那晚,帮她平息体内燥乱灵气的箫声。
墨玉沙为什么突然吹这首曲子?
黎宁心里有些乱,脑海里控制不住的浮现那几日两人厮混的情形。
她待不下去了,正要端着醒酒汤下楼,箫声突然停顿,墨玉沙发现她了。
“白姑娘,你回来了?”墨玉沙淡淡的看向她,手中玉箫横着拿在手中。
神情之冷淡漠然,仿佛第一次见到黎宁这个人。
黎宁盯着他,觉得这个人精神肯定有点不正常。
刚才还抱着她哭的像个孩子,这会儿就装失忆?
她熬个醒酒汤的功夫,他就彻底清醒了?
“公子,你没事了吧?”黎宁端着醒酒汤朝他走去,“你要没事,我就回房睡觉了。”
“这是我熬的醒酒汤,你想喝就喝,不想喝倒掉算了。”黎宁把醒酒汤放到旁边的桌子上,转身就要走。
“等等。”墨玉沙喊住她,“白姑娘要没什么事,能陪我聊会儿吗?”
黎宁就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放她走,她转过身看着他道:“聊什么?”
“聊聊我妻子的事。”墨玉沙目光有些恍惚,仿佛不知道他所谓的妻子就站在眼前。
黎宁被他那随口而出的妻子两个字给闹了个脸红。
她忍着瞪他一眼的冲动,一脸淡然的说:“行吧,我正好也有事要跟墨公子说。”
“对了,你现在是清醒的吗?”她又问道,“你知道你刚才喝醉了吗?”
“知道,在姑娘面前出丑了。”墨玉沙淡淡道。
“你知道你还哭了吗?”黎宁又道,“能先说说你为什么哭吗?”
墨玉沙看向黎宁,没立即解释哭的原因,直直的盯着黎宁,眼神中又透出那种隐约的恨意。
那恨意似乎是对她的,又似乎只是透过她,在恨另一个人。
黎宁心里有些发毛,她现在确定这个墨玉沙精神状态不太美好。
好在那种恨意只是转瞬即逝,墨玉沙很快收回诡异的目光,他侧了侧身子,手肘支在栏杆上,看向楼船外侧的夜空。
“我哭,是因为我思念我的妻子。”他淡淡解释。
“啊?”黎宁愕然,莫名觉得他口中的这个妻子并不是她。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的人不会哭?”墨玉沙转头看向黎宁,眼中闪过几分自嘲。
“其实我很多愁善感的。”他微微勾唇笑了下,“大概是今晚喝酒了,有些失控,让白姑娘见笑了。”
黎宁没吭声,心说你不是失控,你是借酒装疯。
“那聊聊吧,说说你跟你妻子是怎么认识的?”黎宁在墨玉沙对面的长椅上坐下。
她记得当时虽然为了离开山谷,她同意和他成亲,但结界一破,她立即逃走。
两人根本没有成亲,只是发生了实质的夫妻关系而已。
他怎么就能妻子长妻子短的挂在嘴上?
人长得这么美,脑子却有点不正常。
“那是大概半年前吧,在乾蒙山的落烟谷湖畔,我被一个女魔头堵在山谷里。”墨玉沙开始回忆往事。
黎宁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山谷是有名字的,叫落烟谷。
“女魔头垂涎我很长时间了,那次我因为心里有事,没注意她靠近,等到发现时,她已经在谷中布下媚情丝。”
“媚情丝是女魔头的独门禁术,强行破除会让封在结界内的人失智重伤。”
“如果谷里只有我的话,我倒也不惧她那什么媚情丝,但当时谷里还有个姑娘。”
“那个姑娘修为很低,才刚刚筑基,大概是来游玩的,她藏身在一个高阶空间法器里,女魔头没发现,把她也封进来了。”
“我当时若是强行破除女魔头的禁术,两人打斗,必会殃及那个姑娘,后果无法预料。”
黎宁听得心中一怔,墨玉沙这话不假,芳菲烬是化神后期的修为,墨玉沙很可能已经是渡劫后期大圆满。
两个大佬打起来,她这个小小的筑基期简直就是风中落叶,地上蝼蚁,随便波及一下就被炮灰了。
就算有空间法器保护,但那法器只能抵挡化神期以下的攻击,根本挡不住两个大佬的长时间法力波及。
后来芳菲烬自爆,她的那个藏身的玉珠法器就被当场震碎了。
黎宁当时也没想到,自己怎么这么倒霉,随随便便就遇上大佬火拼。
她知道墨玉沙借口聊妻子的事,实际上是在向她解释当时山谷里的不得已。
那事她根本就没怪他。
“我当时不想殃及那个姑娘,所以跟那个女魔头一直周旋,想把她引出山谷,但那女魔头一来就在山谷里下了烈性媚。药,后来自爆更是扩大媚。药的药效和范围。”
“就这样,我和那个姑娘都中了女魔头的药,后来不得已就做了夫妻。”
墨玉沙解释完,朝黎宁看过来。
“我们本来约好离开山谷就成亲的,谁知她却趁着我去清除媚情丝时,逃走了。”
“我那时才知道,她根本不愿和我在一起,之前答应和我成亲,不过是被我逼迫不得已才假装同意的。”
黎宁避开墨玉沙意味深长的目光,装作不理解的说:“那你就算了呗,你们这不就是一夜露水姻缘?人家女孩子都放得下,你何必揪着不放呢?”
“话是这么说的,可她是我的第一个女人,我着实放不下。”墨玉沙轻叹一声。
黎宁心道原来他是因为处男情节才念念不忘啊。
“我想着她可能是觉得和我不熟,不了解我是个什么人,一时害怕才逃走的。”
“所以,后来我找到她后,就没惊动她,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想跟她慢慢熟悉。”
“但她却趁我不备,捅了我一剑,一剑穿心而过,可见她心中有多恨我。”墨玉沙苦涩的看着黎宁。
黎宁想翻白眼,这个神经病,演上瘾了吗?
他明明已经知道当时捅他的不是她,那一剑是大白占据她的身体后捅的,现在装什么悲情呢。
“既然如此,你就放弃呗,天下又不是没别的女子了,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黎宁凉凉的劝道。
“被骗了心的人又不是你,你当然能说的这么轻松。”墨玉沙站了起来,长腿一迈,走到了黎宁面前。
黎宁坐在长椅上,他站在她面前,微微俯身,双手撑在她两侧的椅背上,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整个上空。
压迫感十足。
“你想干什么?”黎宁有些不安的扭动了下身子,警惕地仰头瞪着墨玉沙。
“你看清楚了,我不是她,你别认错人了。”
黎宁极力维持镇定,但心里已经慌了。
这人是个神经病啊,她完全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放心,我没认错,你是明渊宗的女修黎宁,不是我的小白。”墨玉沙微微一笑,很认真的说。
“那你还不放开我?”黎宁更慌了。
“别急,让我好好看看你。”墨玉沙又微微笑了下,“你们长得很像,我有时候总觉得你就是她。”
黎宁毛骨悚然,僵硬地坐在椅子上让他好好看。
他到底要干嘛?是不是要摊牌?
墨玉沙却没再说什么,一直保持着双手撑在黎宁两侧的姿势,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看。
他神情不辨喜怒,眼神深邃莫测,就这么一直盯着黎宁。
就在黎宁实在受不了这个压迫感时,墨玉沙说话了。
“白姑娘,我能亲亲你的眼睛吗?”
他望着她,很有礼貌的询问,甚至目光中还带着几分歉意。
“今晚,我着实思念我的妻子,只能借你聊以慰藉了。”
黎宁:“……”
“不行,我不喜欢给人当替身。”黎宁断然拒绝。
“亲一下,抵消你欠我的恩情,以后就不用给我做丫鬟了。”墨玉沙又道。
“啊?真的?”黎宁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