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花有种特别的香气。”她喃喃地说。
“什么香气,”陈泽清忽然掀起一阵风,把她的短发吹得东倒西歪,“像荔枝一样甜吗?”
她哼了一声表示否定,再次眯起眼睛,又像回到重庆。她的家乡炎热的重庆也有种花在当季开放,叫做黄桷兰,一种米白色且香气浓郁的花。这种花永远都是含苞待放的样子,给人一种羞涩之感。
“不是甜的,很香,我想和你去...”她揪着陈泽清的头发,企图抵御来自身体里的原始风暴,“...去重庆。”
那人嘴角带着一丝湿润,隔着山川河流忍不住看她红透了天,凑上来问,“去重庆做什么?”
“去看重庆的山,重庆的雨,闻重庆的花香。重庆很热,像现在一样会流汗。”温子渝拦住她的去路,想把温柔留在肩头。
那人反手逃开禁锢、顺势而下:“那我就翻重庆的山,淋重庆的雨,去闻闻花香。”
“不要忍...你越这样我...”她用最潮湿的字组成最生涩的话,“越想...”
温子渝总是听不得这个,要疯。
“......”她不说话了。不说重庆,不说山和雨,不说花香,只留下一行夜曲的和声。
冷气努力填满空间,把燥热推出室外。温子渝把毯子往上一掀:“你知道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陈泽清转头笑到:“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重庆人,很少有人用‘渝’这个字来起名。后来看见你和王朝一的资料簿,我一眼就认出来是你。”
温子渝恍然大悟:“原来你偷看过档案。”
“说到档案,我还是在网协看到的。晚上和老爸吃饭,他问我你愿不愿给网协帮个忙。”
“帮什么?”
“出国之前你跟老爸说的网球基金上个月刚发起,现在省局联合俱乐部去学校里选拔培养对象。我跟他说你有教学经验,他建议你来网协一起参与项目,你觉得怎样?”
温子渝一听,正好跟她想回佛山找王部长说的是同一件事,立即兴奋不已:“好呀!只是我去参加项目,你训练怎么办?”
“没关系。去年我去你那合作交流,每周就半天时间。当时住在佛山不影响训练,现在你在广州更方便了。”
她看温子渝眼里亮闪闪,忍不住感叹:“你满脑子想着网球,根本没空谢我吧。”
“你...”温子渝抽手过去,被人眼疾手快拦截。
“反应这么慢,又想给我大嘴巴子?”
陈泽清把她的双手锁在头顶,轻飘飘落下一片杜英花瓣,毛茸茸痒痒的。
“你...”
“还不困怎么办,这个时差恐怕很难倒完...”
第88章 一对
“哎呀,欢迎欢迎!”
温子渝行至走廊转角时就听见熟悉的声音撞进耳朵,“温老师,快进来!”
“王校长,你好。”她特地把“校长”两个字加重,给王世光美得笑开了花。
“暂代,暂代的。”他立刻倒上两杯茶,笑眯眯说,“你气色好多了。”
门口突然晃过来个人影儿,温子渝一回头,只见王朝一在门外溜达过去。
光头王忍不住“啧”了声直接叫住他:“行了行了,王朝一你也进来,晃三五回了搞得人头晕。”
王朝一得了指令立刻进门坐下,仰着头一脸期待:“温老师你回来上课呀?”
“你别乱讲。”光头王推过去茶杯,给王朝一递了个眼色,“温教练来交流省局网球基金项目,不过话说回来温老师要是想上课也...”
“王校长,快点说正事。”温子渝扶额,几个月不见光头王的废话更多了。
王朝一笑着点头:“来选拔青少队员?今天正好周四,你再上节课呗?”
听到“上课”俩字,温子渝满眼冒火星子,确实很久没见小孩们了。俩人一拍即合拿着教具风风火火就走,把光头王扔在原地。
“哎呀,好好好!”光头王若有所思,抬手拨了办公室专线拨,“小李把新做的宣传横幅拿上,来8号球场。”
“温老师!” “老系~” “温教练!”
耳膜又开始聒噪,果然小孩的叫喊是医用胶带最好的广告。王朝一和温子渝正要带小孩们热身,突然一行人涌了进来。定睛一看光头王领着几人,有的拿着相机,有的拿着横幅,还有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教练!” “哇陈老系~”
小孩们似乎更喜欢这位陈老师,一下子簇拥上去把她哄得嘴角比□□还难压。温子渝和王朝一四目相对,各自表达了一些微妙的嫉妒。
“来来先拍照,拍完再上课!”光头王有条不紊地指挥,那边已挂起绶带来。
字是新的,颜色没换,温子渝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把原来的字扣掉贴了新的上去。
一张庆祝网球教育基金合作的大合照终于落定。中间站着本校暂代副校长王世光,两侧分别是陈泽清和温子渝,队列呈现出一个“凹”字。不过笑眯眯的王校长并不在意细节,宣传搞到位才能吸引家长和学生,青少队这不就越来越壮大了嘛。
大局观很重要,他细细品味着。
天气炎热,熬到中午人已被暴晒得敌不住暑气,小孩们背着网球包纷纷告别。
“温老师,你这个小熊找到了哦?”小孩指着温子渝背后网球包上那只旧的雪莉玫问:“陈教练,你也有一只对不对?”
“在这。”陈泽清得意地把球包一甩,“怎么样?”
“你看我说吧,”小孩跟好朋友咬耳朵,“她们是一对!”
“走吧,子渝。”陈泽清一回头,正看见温子渝呆呆地立在网格线那低着头。
“你想回学校的话常来代课,以后时间多的是。”她走过去拉着温子渝,“先回家。”
回哪个家,当然是华兰的家。
无处可逃。温子渝想着早晚都是死,不如早点死了得了。两人战战兢兢地一路狂奔到湖光别墅,在车库里待了很久谁都不敢下车。
“走...走吗?”陈泽清气若游丝。
“再等等,等一下。”温子渝深呼吸数口,“要不我先上去?”
陈泽清一听气势大减:“要不今天先算了,改天再...”
温子渝看她要逃,立刻言辞拒绝:“不行,来都来了!今天如论如何也要见面,你听我的,我已经跟她说过了,她不会怎么样的,顶多,顶多就是...”
“顶多怎样啊?”陈泽清虎躯一震,“她不会真动手打人吧?”
“这倒不会......”温子渝气势一落千丈,心虚得很,“顶多就是吼两句,她不会骂你也不会骂我,只会骂我爸。”
“这...”陈泽清抬手去拉车门,“其实,我是说如果我们在国外办婚礼,她也不一定会来,是不是...”
“你怕什么!”温子渝看她唯唯诺诺,忽然恶向胆边生,“上去你别说话,听我的就行。”
“好好好。”那人立即得了特赦,谦卑得跟往日霸气球风差八百里地远。
电话突然响起,两人都吓了一跳。温子渝疑惑地拿起手机,是温成山打来的:“老豆,我们马上就...”
“仔仔,妈妈在医院,你先来第一医院!”温成山匆匆挂掉电话,温子渝一脸愕然。
“怎么了?”陈泽清看她脸色突变,意识到不对劲,“子渝?”
温子渝如梦初醒,慌忙发动车子:“我爸说华兰在医院。”
“子渝,让我来让我来。”陈泽清拉住她,“你不要慌。”
刚才的忐忑全然不见,焦虑弥漫在狭窄的车厢里。陈泽清边开车边安慰她:“人在医院你暂时不用太担心,马上就到。”
温子渝神智未清,温成山说得不清不楚让她没来由得更紧张。愣了几分钟,她突然想到张明昕,立刻拿起电话。
“你好,哪位?”
“是我温子渝,请问张明昕你知道华...华总为什么去医院吗,这个时间她不在公司开会?”
电话那边的张明昕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温子渝声音微微发抖,克制不住急躁:“她在公司出事了...?”
“不不,没在公司...”张明昕慌忙解释,“我送华总回家路上,她,她突然说心绞痛,我赶紧送她来医院...”
“心...心绞痛?”
她脑子一懵,脸色蜡白。陈泽清趁着等红灯的空隙帮她挂断电话,拍拍她的脸:“子渝,别慌。”
“我真是...”温子渝眼神失焦,“怪我太急了,不应该叫她回家,到时候怎么跟爸爸说...”
眼泪不受控地泛出,滴滴答答掉落把手机屏幕沾湿。
“子渝...”陈泽清担心她情绪恶化,立刻停在路边走到副驾把人拉下来。
温子渝下车时腿都是软的,差点滑跪在地上。
“子渝,你醒醒。”陈泽清怕她突然情绪崩塌,急得满头大汗。
温子渝这才猛然抬头,意识到自己被陈泽清抓在怀里,她问,“怎么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