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过照片,姨妈和妈妈是亲姐妹,长得很像,如果妈妈还在,会不会也是这样看着她,为她担心呢?
“想好了,想了很久。”她低着头,小声道。
姨妈叹气,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妈不在了,我得替你把把关,这样吧,他要是方便,你让他来家里吃顿饭,总不能你们在一起好几个月了,我还当没事似的。”
闻雪抬头:“可以吗?”
姨妈没好气地笑了,“你比你姐听话,你姐那个谈三年了,也不说带回来让我看看。”
闻雪听了有点后悔。
只是有一点点,惊喜更多。
她和贺岩都失去了至亲,正因为如此,他们比谁都更想得到其他亲人的祝福。
闻雪得了姨妈的肯定回答后,立刻给贺岩发消息:【今天有空吗?】
贺岩漫无目的开车转着,来到还算熟悉的地方,他靠边停车,怀着说不上来的沉闷心情来到湖边,这里也是贺恒丧生的地方,那几年里,即便他回海城,也会刻意避开经过这片湖泊。
他静静地站在稍远的地方,遥望闪烁着细碎光芒的湖面。
自从他经历离奇的重生,他开始选择性相信一些脱离科学范畴的事,比如,或许人真的有轮回,按照和尚的说法,贺恒可能已经重新投胎做人,那他现在几岁呢?
是不是蹒跚学步,已经学会开口喊人了?
如果好人有好报,他一定会有温馨美满的家庭,妈妈,爸爸,可以保护他的、更好的哥哥。
手机振动将贺岩拽回现实。
他收住思绪,解锁手机,看着她发来的消息,眉梢微扬,沉闷的心情有所缓和,他打字回复:【废话】
现在整个海城,就没有人比他更有空。
闻雪:【你要来吗?】
他看着这条消息,又看看时间,刚过四点,以为她姨妈家吃饭早,便回:【这么早吃完了?行,我去接你】
闻雪:【你要来吗?】
贺岩神情微顿。
他逐字逐句看过去,明白了她话语里的意思,心跳加速,仍然不确定地问:【什么意思】
闻雪:【你要来吗?】
他的眼睛从手机屏幕挪开,看向远处,忍住笑意,一边打字一边往停车方向大步走去:【等我】
…
深夜。
姨妈一家热情地送他们到楼下,车都开出好一段距离了,闻雪看向后视镜,他们还在路边站着,今天一天过得太开心,开心到她都忍不住按住心口。
她偏头看他。
他脸上也带着轻松的笑意。
车在巷子外停好,两人下车,这会儿才有空独处说说话,路灯昏黄,她在车旁等他,问道:“你是不是早准备好了?”
不然,她给他发消息不到一个小时,他怎么什么都备好了出现在姨妈家楼下。
大包小包的,有给姨妈的丝巾护肤品,有给姨父的茶叶烟酒。
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贺岩没有否认。
难得回一次海城过年,这些情况他不可能没考虑到,但考虑归考虑,真没想到她会愿意带他见她的亲戚。
“之前怎么不和我说?”她很不解。
不止没和她说,她完全不知道这些东西他是什么时候备好的。
“我准备好没用。”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实话实说,“得你准备好。”
毫不夸张地说,不止见家长,他连结婚的打算都做好了,但这事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拍板决定的那个人永远是她。
闻雪都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它跳得太快,已经不由她做主。
她只能扑进他的怀里,听着比她更强烈的心跳,闷声道:“你不问,怎么知道我没准备好?”
贺岩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故意问道:“也做好听我求婚的准备了?”
“没有!我不要!”她挣扎了一下。
他笑了声,手臂抱她更紧,没让她跑。
-
过完年,闻雪回到西城后,日子变得异常忙碌。她实习的公司福利待遇不错,一个月里偶尔加班几天,大多数时候都能准时下班,年前在学姐苗文雅的介绍下,她又找了份家教兼职。
苗文雅很困惑,因为闻雪看起来不像是缺钱的人,既然如此,何必这么拼。
对此,闻雪只能说一半的真话:“我想让自己忙起来。”
一方面,她的确是想多赚点钱。
另一方面,如果生活足够忙碌,可能就没空胡思乱想。
她教的是一个初中女生,主要负责三大主科,一周三天,每天两个小时,不算累,女生的妈妈在她公寓附近开了家咖啡厅,环境清幽,她们约好在店里补习,比起之前给方令微补习需要来回坐地铁的一个多小时,轻松了许多。
夜幕降临。
三月中旬,冬去春来,西城气温上升。闻雪将咖啡桌上的东西收起来放进包里,学生妈妈送来一杯打包好的热牛奶给她,笑道:“辛苦了。”
闻雪客气道谢。
学生妈妈又递给她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着她一周的薪酬。
闻雪按捺下雀跃欣喜,矜持接过,客套闲聊了几句后,她提着打包袋走出咖啡厅,走了一会儿停下来,环顾一周,见往来行人很少,她侧身打开帆布包,手探进去,悄悄打开信封,数了又数,眼睛亮晶晶的。
好开心。
她想犒劳自己,穿过人行道,小心翼翼地护着包,在一个又一个摊位徘徊,最后买了根竹筒粽子,蘸了白糖,甜丝丝的,她仰头看向夜空,心满意足地翘起唇角。
对面街道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周献静坐在后座,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旁边放着资料还有几张照片,每一张照片的主角都是她,一开始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谁面对权势不会动摇,他笃定她会放弃那个男人走向他,迟早的事,全看他有没有耐心等。
后来,动摇的那个人竟然是他。
她似乎做好了哪怕贫穷困苦也不离不弃的准备。
到现在,看着她为生活做的这一点微薄又可笑的努力,他本来应该不以为然,心中却有某种情绪在翻涌,此时此刻,全都化为一句话,为什么不是他?她心里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
闻雪将竹筒粽子吃完,用纸巾包着筷子扔进垃圾桶里。
夜风微凉,她走得很快,贺岩发来消息说带着石头在公寓门口等她,她干脆跑了起来,风吹起了她的发丝,在夜色中,飘逸又自由。
…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闻雪十分赞同这句话,和贺岩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她也变得双标,嘴上她要他以后都不能再骗她,可她对着他说谎很自然,脸不红心不跳。
她侧过头看他一眼,故作不经意地说:“今天是不是有点冷。”
贺岩闻言停下脚步,将牵引绳给她,二话不说脱了外套为她披上,顺便握住她的手,“还冷吗?”
“不冷了。”
闻雪瞥他,偷笑。嘴里的甜味好像一直蔓延到了心里。
贺岩直直地看向她,两人对视,她被抓个正着,而他看着她眼底下的青色,既心疼又无奈。她做家教这事没说给他听,也没刻意瞒着,他不是不懂她的忧虑,但如果这样做她心里会更舒服,那他也不能强势拦着。
他略作停顿,挑挑拣拣,过滤不是那么好的消息,挑好事说给她听,让她放心:“周湛的爸爸现在昏迷不醒,万博的元老们准备过段时间开个董事会,可能要从他和周献中选一个暂代职位。”
闻雪惊讶:“那周湛……”
“基本内定了。”
周湛过去一年多没有白忙活,他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
万博讲究资历,目前来说,他的职位比周献要高,何况他的支持者也更多。
再加上周云山在出事前特意飞去美国看望孙女,其乐融融、承欢膝下两个月,在外界看来,他好像更钟意他的大儿子,毫无疑问
,周湛对外的形象更可靠,他婚姻稳定,和妻子恋爱多年,育有一女,这样的家庭结构,显然更令人信服。
局面已定。
即便是周云山本人醒来,也无法扭转既定的结局。
闻雪长舒一口气,“这算是赢了吗?”
贺岩没立刻回答,伸手揉揉她的头发。
事情如果这么简单倒好了。
不过为了让她安心,他笑:“算吧。”
顿时,闻雪心里的石头落地,她眉开眼笑,去拉他的手,反复确认:“真的吗?”
那是不是代表,他受到的长达半年多的打压攻击要结束了?
他挺过来了,真的好了不起。
贺岩定定地看她一会儿,将她拥入怀中,眷念地闻着她的气息。
次日。
等局面逐渐明朗时,周湛也不再藏着掖着,迫不及待地想补偿贺岩这半年来的“卧薪尝胆”,私底下源源不断地给他输送人脉资源,不禁短时间内让长亚恢复到从前的欣欣向荣,还要变得更好。
贺岩当然不会拒绝,他开车和客户见面。
聊得不错,为后续的合作打好基础。
他开车驶出停车场,在出口停下缴费,习惯性地要打开扶手箱,发现零钱用完了,便拿出钱包,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钱包很厚,几乎合不上。
贺岩眉心一跳,打开钱包。
其实他对钱包里装了多少现金也不清楚,通常都是用得差不多再取,车上也有一沓现金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