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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霆舟人到中年,越发地粘着叶桢,每日晚膳后,他都会牵着叶桢去他种下的海棠树下消食。
  平日闲时两人或树下对弈,或弹琴吹笛,或荡秋千。
  日子幸福,时光总是跑得格外快。
  谢霆舟六十岁这年,患了重病。
  年轻时的那一场劫难,到底伤了他的底子,后又殚精竭力治理国家,几年前他就察觉身体出了问题,但他舍不得叶桢,极力注重养生。
  可寿数有天定。
  这日的海棠花开得格外艳,谢霆舟躺着叶桢怀里,望着头顶的粉色花海,笑道,“怪不得当年你要做采花贼,这花属实好看。”
  叶桢抱着他,笑,“自然,我眼光向来挑剔的。”
  “那你当年救我,是不是也是看上了我的脸?”
  “是啊,若你长得不好看,我就不救你了。”
  谢霆舟也笑,笑着笑着就咳嗽起来,他忙用帕子捂住嘴,而后揉成一团捏在手心。
  只他如今年迈,速度没那么迅捷,叶桢清楚看到帕子上一团殷红,她抬头眨了眨眼,逼退泪意。
  谢霆舟依旧看着头顶的花,继续刚刚的话,“怪不得,重逢时我一脸络腮胡,你对我态度就没第一次好了。
  桢儿,我想下辈子还能长得好看,这样你就能再看上我了。”
  他的声音比之刚刚虚弱许多,叶桢唇抖得厉害,脸上的笑容依旧维持着,“好,但若你长得不好看,下辈子我也爱你。”
  “那就这样说定了。”
  谢霆舟视线落回在叶桢脸上,“桢儿,我可否咬你一口?”
  叶桢没问为什么,应道,“好,你想咬哪里?”
  得知谢霆舟要咬他的胳膊,她搀扶他坐起,身后一众儿孙忙要上前帮忙,被叶桢挥退。
  她抱着身形消瘦的人,将自己的胳膊送到他嘴边,谢霆舟用力咬了一口,留下一排并不深的牙印。
  他笑,“有了印记,来世我就能找到你了。”
  叶桢眼泪落下,“那我也得咬你一口,就咬在你手腕吧,得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姑娘家咬的,这样就算我没那么快找到你,旁的姑娘也不能打你的主意。”
  “好!”
  谢霆舟用全身力气,给了叶桢最后的宠溺后,于他亲手种的海棠花下与世长辞。
  五年后,叶桢亦在海棠花下的秋千上长眠。
  魂魄离体,她看到三个孩子抱着她的尸体痛哭,将她与谢霆舟合葬……
  在人间飘荡一段时间,她被带去了功德殿,在那里,她见到了自己的曾祖父母,也变回了年轻的样子。
  他们拥抱她,“好孩子,你此生功德无量,可向功德殿提一个要求。”
  叶桢笑道,“我想再做谢霆舟的妻,带着前世记忆。”
  两人亲自陪她入黄泉,过忘川,省去孟婆汤,直接去了六道轮回盘。
  叶桢跳入轮回旋涡前,两人又抱了抱他,时煜再次道,“莫怕,凡事有我们。”
  ……
  叶惊鸿老家的六十年代,南方某座军区医院里,一道响亮的啼哭响起。
  护士抱着婴儿出来,朝家属喊道,“时政委,叶团长生了,是位千金。”
  焦急踱步的男子闻言,快步到了护士跟前,瞄了眼襁褓中的孩子,问护士,“我家惊鸿怎样了?”
  护士笑,“叶团长很好。”
  叶桢听得男子的声音,睁开了眼,可却看不太清晰,但声音是阿爹的声音,也姓时,而娘的名字也没变。
  莫非,她轮回后,爹娘还是她的爹娘?
  没一会儿,产房的门打开,产妇被推了出来,男子忙凑上去,“惊鸿你受苦了,我想陪着你来着,他们不让我进。”
  产妇翻了个白眼,“是我让他们不许你进,女人生孩子面目狰狞,我不想你看到这样的我……”
  两人絮絮叨叨说着话,叶桢笑了,真的是爹娘。
  抱着她的护士惊喜道,“呀,宝宝笑了。”
  初为父母的两人忙要看女儿,看到女儿傻乐,两人稀罕的不行。
  做婴儿的叶桢,吃了睡,睡了吃,她有心想找谢霆舟,奈何人小腿短,大人不准她乱跑,实在力不从心。
  直到她五岁那年,跟着爹娘去参加一位营长的葬礼,在那个葬礼上她看了手腕有牙印的男孩,还是谢霆舟那张脸。
  他是那位营长的儿子,母亲早年跟人跑了,他和父亲相依为命,如今父亲没了,家里就剩他一人。
  叶桢抱着时政委的大腿,“爹,女儿喜欢这个哥哥,我们带他回家好不好?”
  时政委是个女儿奴,没有不应的,“行,爹来想办法,往后你就多个哥哥。”
  绑着羊角辫的叶桢拼命摇头,“不是哥哥,女儿要嫁他。”
  时政委为难了,这再宠女儿,也不能拐带战友的孩子给他家女儿做童养夫啊。
  倒是叶团长道,“问问孩子的意思吧?”
  叶桢自告奋勇,“我去问。”
  无人知晓叶桢是怎么和那孩子说的,那孩子料理完父亲的丧事,就跟着叶桢回了家……
  (正文完)
  第399章 (番外)宁王
  京城郊外的山里。
  宁王跪在一座无碑孤坟前,焚香烧纸。
  将食盒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整齐摆在坟前,静静看着坟头许久,他才喃喃开口,“今日才来看您,您莫怪。
  定远王跟着父皇出去了一年多,后又以年迈为由,将边城的事交由我处理。
  赫连卿还小,我便想着先替他管着,如今他大了,娶了岁欢那丫头,我便将属于他的还给了他。
  而我也该回家了,纵然我已知自己身世,可我长在皇宫,由您和父皇养大,我便是你们的孩子,是谢家的孩子。
  赫连家有赫连卿一个掌权者便可,我的梦想是做个闲散王爷,从来没变过。
  提及这个,有件事要告知您,皇兄敬告先祖取消了谢家与赫连家换子的约定,往后两家的孩子都能长在各自父母膝下了。
  皇兄他一如既往的贤明,虽知先祖的约定是义气,亦或者说先知,但若有的选,我想大多数孩子都不希望被换。”
  又是一阵沉默。
  他往火上添了些纸钱,继续道,“得知你所为,我很震惊,也很愤怒,但,更多是不解,不解您为何会做出那些事。
  为何要对父皇下手,明明您已是至尊高位,明明只要您不作恶,父皇就会一直护着敬着您。
  您怪皇嫂杀了云王兄,还对您不敬,所以您记恨她,可犯错就要受到惩罚,这不是您教给儿臣的道理吗?”
  香灰折断!
  他眸光凝了凝,“我不知这世间是否有鬼魂,又是否有轮回,但母后,您放下吧。
  皇兄仁善,若非您揪住皇嫂不放,若非您生出野心,皇兄不会不顾母子之情,您此时该幸福的含饴弄孙……”
  坟包上的一只小蚂蚁听得气死了,白疼这儿子了,处处帮敌人说话。
  宁王不知郑皇后就在,有泪水自他眼里滴落,他哽咽,“母后,儿子去了边城无一日不想您。
  得知您生病,儿子急得食不下咽,策马两夜不眠不休往京城赶,被父皇和定远王的人先后拦回边城。
  儿子愧疚了许久,得知您被打入冷宫,儿子给父皇和皇兄都写了信为您求情。
  父皇将您装病以及一言一行派人详细告知儿臣后,儿臣不知该如何做,您欺君、谋逆、弑君那一桩都是杀头大罪,儿臣没有求情的理由。
  可无论您犯了多少错,您是养大儿臣的母后,纵然您对儿臣的好,有算计和讨好父皇的成分,可儿臣的的确确在您和父皇的庇佑下,无忧无灾的过了二十年,儿臣难忘此恩。
  救母有违理法,亦对您所害之人不公,看您有难而无动于衷,儿子不配为人。
  儿臣被拉扯折磨了多年,母后,儿臣今日想问问您,您做那些事时,可有一丝一毫想过儿臣,哪怕是一点点?”
  他头伏在地上,痛哭出声,“母后,儿臣是个无能的儿子,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可儿臣亦怪不起皇兄皇嫂他们,他们亦没错,父皇对您的好,儿臣都为之动容,您怎能伤他,怎敢伤他?
  儿臣曾以父母恩爱为傲,幻想过往后娶妻亦如你们一般鹣鲽情深,可母后,儿臣再也不敢奢望,您告诉儿臣,儿臣该怎么办……”
  “她装病时,我曾提议让你回京,被她拒绝了。”
  身后传来太上皇的声音。
  宁王抬眸望去,泪眼朦胧地看着太上皇,几年未见,父皇身姿不再挺拔,他老了。
  “父皇,您怎么来了。”
  宁王忙起身去行礼。
  太上皇握住儿子的手,“听说你今日回京,我便猜到你应会来此,你素来良善。
  但,你不必觉得愧疚,当初朕拦下你,亦是她的意思,在那时的她看来,你对他已经失去利用价值。
  她需要的是燕王世子做她谋权的傀儡,所以,她骗朕将谢谦召来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