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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半岛飞雪十二天 > 第47章
  卞舍春又说:“其实黑钻不太值钱,但我觉得好看,很衬你。而且我以前听说,在中世纪的意大利,人们认为爱人争吵后,只要将黑钻石在对方的脸上轻轻滑动,就能和解。”
  “你好像很怕我们吵架,”闻于野回过头来看着他笑,“说了好几次了。”
  “不是怕吵架,”卞舍春温声说,“在一起久了总会吵架的。但我吵架太想吵赢了,我怕真到那时候,我找不到台阶下。”
  闻于野不假思索地说:“我会给你台阶啊。”
  “你给我就下啊?那还叫什么吵架。”卞舍春笑着拍了他一下。
  闻于野摩挲着那颗精致的黑钻石,指腹又轻柔地刮过铭牌上符号的凸起,在心里忍不住怀疑,他们真的能吵得起来吗?戴着这只耳钉,还没开始吵就要提醒他和好了。
  “其实我定制的是一对。”
  闻于野愣了一下,伸手把他散落的鬓发撩到耳后,果不其然看见另一只耳钉在他耳垂上熠熠生辉。
  “你戴了一天吗?”
  “嗯,”卞舍春点点头,“好看吧?”
  他头发太茂密,闻于野偶尔会在起风的时候看到他发间隐隐闪烁的银光,一想到这一点隐晦的光彩其实和他有关,就心下一软。
  “好看,”闻于野眼神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半晌才反应过来一个早该注意到的事实,“但我没耳洞啊。”
  拿礼物时的坏笑又浮现在卞舍春的脸上:“我答应过啊,我帮你穿。”
  闻于野想起来了,是有这回事,在纳尔维克,卞舍春说“如果你打耳洞只是因为我的话,我对你的痕迹就太深了”。后来还是被他逼得没办法,才勉为其难似的说“我给你手打”。
  再看看他现在往化妆棉上倒酒精的跃跃欲试的样子……这不是很乐在其中吗?
  卞舍春一手拿着耳钉,一手拿着浸满了酒精的化妆棉,跨坐上闻于野的大腿:“左耳还是右耳?”
  闻于野看了一眼他的耳钉,说:“右耳吧,和你一样。”
  酒精很凉,但卞舍春的指尖很烫,在耳垂上摩擦得发痒,闻于野顺势把头埋进卞舍春的颈窝,呼吸着他身上的气味。
  一直到耳朵被磨得通红,卞舍春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别闹我啊,也不怕我手抖给你扎个歪的。”
  他不说闻于野还懒得动,话音刚落就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
  卞舍春无语地“嘶”了一声:“没见过你这么不配合的。”
  “你还给谁穿过?”闻于野的声音难得没那么干脆,拖沓又懒散。卞舍春一时摸不清他是随口一问还是真的有点想拈酸。
  “给我妹,”卞舍春说,感慨道,“给她穿耳洞太方便了,她跟个假人模特一样动都不带动的。”
  闻于野闷在他肩上笑了笑,也听话地不再乱动了。卞舍春手很稳,瞄准了位置便把银针迅疾利落地扎了进去,一点血没见。闻于野能听见金属穿透耳垂肉的声响,但却感觉不到明显的疼痛。
  挺神奇的体验。闻于野安静地让卞舍春给他消毒,听他嘱咐各种护理事项。
  卞舍春碎碎念了一会儿,从包里拿出几瓶生理盐水,习惯性塞进茶几下方的抽屉里,眼神在旁边的那几盒东西上微妙地停了一会儿,低声问:“我昨天就想说了,你把这么成人的东西就直接放在客厅吗?”
  “没事,我家也没什么人来,”闻于野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又好像在暗示什么,“你不关上吗?”
  卞舍春和他默不作声地对视一会儿,笑起来,随手捞了两盒出来:“其实我确实想试试飘窗。”
  他就知道……闻于野站起身,把抽屉踢回去,耳垂上的铭牌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他边往客卧走,边顺手关掉一路的灯。
  第40章 叉烧的新家(完结章)
  六月中旬。
  电视剧《沉默的飞蛾》演职人员为期一周多的剧本围读刚刚结束,卞舍春开车送导演组几位同事去机场。这个摄制组总体来讲很年轻,总导演也不到三十岁,叫李运宜,在业界初露峥嵘。她资历尚浅,但很清楚自己要拍什么,也没什么架子,相处起来很轻松。
  “舍春,你车上这个香薰好好闻啊,”李运宜刚上车就问道,“叫什么?我回去也买一个。”
  “wildspring,”卞舍春在后视镜瞥她一眼,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买不到,是自己调的。”
  副导演抱着手臂惊讶道:“你还会这个?”
  场记笑他孤陋寡闻:“diy啦,很多手作店都有的。”
  李运宜小声念了念“wildspring”这个名字,说:“闻着像麝香调,怎么起个这么像花香调的名字。”
  卞舍春没回答,只是勾了勾嘴角,目光有一瞬间的游离。
  车在一个漫长的红灯前停下,他又想起闻于野,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在陪闻于野过完生日后不久就把出租房退了,在深圳买了个离创界分公司比较近的房子,闻于野也说话算话,在立夏之前就搬到了广东,正式开启了他们的同居生活。
  虽然日历上还是晚春,但实际上雨水和暑热都迫不及待地降临在了东南沿海。闻于野住进他家的第一天,就被支使着搬了两大袋冰饮和雪糕上来。
  卞舍春嚼着巧乐兹,趿拉着拖鞋带着他把家里走了一遍,然后在凉席上盘着腿,和他讨论了一大堆同居事宜。他掰着手指数过所有他想得起来的家务,又协商过卫生要求、作息时间乃至空调温度,最后其实还有很多问题被搁置,他瘫倒在床上,觉得算了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第一个月他们相处得很好,凡事有商有量。闻于野刚刚升到技术总监,有一大堆工作要交接,常常加班到很晚,完整的周末也是奢侈。卞舍春倒是清闲,平日里除了睡觉最热衷三件事,看电影,炸厨房,接闻于野下班。
  5月23号是卞舍春的生日,闻于野送了他一块自己亲手刻的章,青田石,小篆体。卞舍春没有什么正式要用章的时候,十分离经叛道地把方章当书签用,他习惯把剧本的大纲手稿贴在书房墙上,码不出字的时候能转头瞄一眼,写到哪个节点就在那儿刻个章,等剧本写完了,一张纸上全是他的章。
  闻于野每每路过,从小被教育的各种书法规矩都在心里躁动着谴责,但很快被他咽了回去,到现在已经习惯了,只觉得卞舍春喜欢就好。
  这种都是无关紧要的小细节,磨合期里更大的分歧多得是。一对情侣倘若异地恋期间看着没有丝毫问题,那么异地恋结束后的新阶段才是问题所在。
  卞舍春生日那天给自己也送了个礼物——一个大商单。这次的题材是古代权谋,市场很欢迎的主题,却是他从未涉足的领域。甲方给的时间不多,他没日没夜地查了很多资料和相关作品,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昼夜。
  刚刚同居时的夜谈中,卞舍春对闻于野很认真地提出一个要求,就是尽可能不要在他闷在书房的时候进去打扰他,可以发消息,甚至可以在书房的窗户外面用手电打摩斯密码——闻于野很怀疑到底什么情况才能用到这种手段——但就是不能直接敲门进来。
  闻于野答应得很好,践行得也很好,前提是卞舍春没有那么拼命。
  他自己也很忙,所以也不知道到底具体是从哪一天开始,书房的灯开得有多久,门就关了多久,厨房灶台上放着的葱被热蔫了也没人收拾,招了很多不知名的蚊虫。每次出门上班,他要顺手把门口堆的两袋外卖扔下去。
  他几次在书房门口驻足,想,要不去窗户外面打个摩斯密码吧。
  卞舍春自己也意识到了,但他沉浸的时候就是这样,这种忘我的状态虽伤身,实际上对于创作者也很宝贵难得,他认出闻于野脸上的欲言又止,但他自己并不想轻易打破这种境界,所以装作若无其事。
  为此冷落了闻于野,他也有些愧疚,所以至少在睡得早的时候,他会对他表现得格外温情一些。但闻于野并不为这个生气,只是沉默地看他一会儿,然后轻轻拍他的脊背,说,瘦了,在家里要好好吃饭。
  卞舍春这几天也睡不好,不是因为焦虑,是因为控制不住地去想剧情,主动的思考比什么都提神醒脑,他每次必须逼迫自己不再想才能勉强入眠。
  闻于野也察觉到这一点,所以不声不响地在床头放了一只助眠用的香囊。卞舍春那天睡前盯着他右耳上的那颗黑钻,心情很复杂,想着他们这样好别扭,得聊聊吧?
  还没等他想好要怎么聊,剧本围读的约定时间到了,他只能把这些小小的疙瘩按下不表,和闻于野道别,飞往上海。
  他走那天说来也巧,闻于野忙得脱不开身,时卓却正好到这边出差,抽空和他吃了顿饭。
  “你俩吵架了?”
  “嗯……啊?”卞舍春筷子间夹着的面掉了大半,“没有。怎么了?”
  “今天一提他你就走神,不是那种甜蜜的走神,是有心事的走神,”时卓盯着他,“我火眼金睛,你就不必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