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哭腔。
“我做了这么大的牺牲就没有什么奖励么?”
「抱歉,此事不在我的权限之内。」
“死前能不能让我见见那个所谓的他?”
「抱歉。」
徐星星哭腔更重:“我要是死在丝离的脑袋上,她会做噩梦的,你能不能提前感知,把我送到别处?”
「我只能将你浮起。」
“也行。”她擦了擦泪,又道:“我不想死得那么难看,要是太丑你能不能直接把我火化?”
「……我没有此能力。」
“那个他有吗?”
「不知。」
“你能不能减轻我的痛苦?”
「我尽量。」
“那你一开始种在我脑子里的目的就是这个?”
「并非,任务永远存在。」
“你男的女的?”
「……」
“我——”
话语戛然而止,连回声也未留下。
*
睺渊只剩百米便能触到她了。
那个总是笑意盈盈看向他的女子,那个总能让他甚是欢愉的女子,那个只要失了行踪,便将他的神智一同带去的女子。
那样好的女子,躺在红蛇头上,蹙眉合目,微微不安。
他快要触到她了,快能再次将她抱进怀里了,他再也再也不要将她放开了。
然而下一瞬,那花一般娇嫩的女子,在他面前,以他最为熟知的方式,炸成了一朵血花。
……
天塌地陷也不过如此。
睺渊的五感在此瞬间与女子的□□一同崩坏了。他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头脑轰鸣,便连皮肤都失去的感触之能。
空气全然死寂,世间尽露血气,时间无限延缓,不知几息,他终透过那覆盖天际的红,透过盖住自己眼睛的浓血,看清那团他此世间最为在意之人的,血雾。
「你那样杀人太可怕了,人怎么就能碎成那个模样?拼都拼不起来。」
拼,都拼不起来。
拼都,拼不起来。
有什么可怕?
真的,
好可怕,好可怕……
他的身体开始发冷发颤,嗓子发硬发僵,四肢发软发木,整个人于此瞬凝成了一堆无知无觉的枯骨,再不敢也无法向前挪动一步。
可不走近便就看不清么?
他的感知如何卓越,他的眼力怎样过人,常人眼中的一幕在他眸中被自动拆分成了成千上万片画面,每一毫每一厘,每一丝每一分,丁点不漏地全然塞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那娇嫩的身体如何崩裂,薄脆的骨骼如何碾碎,殷红的血液如何喷出……
那一幕幕,一寸寸,在此瞬成为他这漫长人生中最大的梦魇。
是他做的,是他杀的,是他害的,都是他,都是他!
他的星星,那样好的星星,独属于他的星星,他没有护住,他亲手扬起了屠刀。
怎会这样?怎么这样!
「我们真的开个医馆可好?」
「好。」
明明,明明很快,很快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明明真的可以像幻境中那样生活,明明真的可以每日相伴,从早到晚……
明明只是常人唾手可得的再普通不过的事。为何对他来
说就如此之难?
幻境终归是幻境么?
凭什么,凭什么啊?为何会这样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啊?
他的身子踉跄不稳,脊背不受控地瑟缩佝偻,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喉咙涌出大片大片新血,直让他整个人沐血一般。
他终于来到了那团漂浮的血雾身边,下一瞬却被一把剑刺穿胸腔,
“睺渊!你对师姐做了什么?!”
他的眼睛定在那血雾之上,失魂一般重复道:“是啊……我对她做了什么?”
睺渊又向前挪动两步,那剑径直没入他的胸口,方知鸣泪流满面,声音尖锐:“……别碰她!”
别,碰她?
为何?
为何不许他碰?
为何都不愿让他和星星在一起?为何都要拦着星星奔向他?为何都要阻止他?
为何,为何?
他只想要一个星星,他明明只想要他的星星!
为何偏要阻碍他?!
死寂的情绪瞬时席卷滔天的怒意。
你们也配?
你们怎敢?
是谁允许你们这般叫嚣?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这样狂吠?!
去死吧,都去死吧,这腌臜的世界,这遍地脏污的凡尘,都去为他的星星陪葬吧!
整个世间刹那之间被极厚的黑云包裹,光线全无,黑云之中尽是魔物与黑龙肆意咆哮翻腾,可怖异常。狂风大作,凡人逃窜辱骂声四起,昆仑逃出和生还的修士面色凝重至极,可如此摄人之气,已无人能拦。
方知鸣快被睺渊溢出的戾气抹杀之际,忽闻周遭响起一道声音,不大,却甚是威严:
“睺渊,还不收手?”
而睺渊此时已被黑气全然裹挟,无了人性,他动作停都未停,身上那如山似海的魔气快要炸开之时,周边景色蓦然消散,猝然之间,他被拉入一绝白虚无的世界,世间皆无,只剩下了他自己。
他心间骤慌,都没有心力去探查此处是哪里,收了魔气便忙去寻那团血雾,看血雾与他一同进入此间,便连忙用法力将正缓慢消散的血雾细细掬起。
他第一次如此恨魔力那蛮横的破坏力。
他的手颤得厉害,掏出了所有术法,使出了浑身解数,却还是无法阻止血雾消去。可不认命般,淌着血泪,执着地去收敛那团已变小许多的血雾。
“别费力了,你离远些倒还能多留存片刻。”忽而一道声音传来。
睺渊微微一顿,抬眼看去,只见一人身披一破烂衣袍,头发灰白,但面容看起来不过三十余岁,正蹲在远处托腮看他,见他看过来后啧了一声:“眼白都流血了?还能看得见么?”
睺渊神智稍清,却只看着他,并未回话。
“问你话呢?傻了?”那人干脆坐在地上,“这么难过的么?那小星星倒也不算白死。”
下一瞬,黑气化作利器刺向那人,而那人丝毫不慌,只轻轻举起一物挡在脸前。
铃铛。
睺渊呼吸猛滞,看着那铃铛沉声道:“给我。”
那人倒是并未绕圈子,直接将铃铛掷了过来,睺渊接住后又听他道:“里面有小星星给你留的遗言,你点两下就能听。”
退下的黑气再次攻上,此次毫无阻碍地直接将那人扎成了人形马蜂窝,可那人一丝血都未流出,甚至还朝着他笑:“睺渊,在此处你是杀不死我的。”
睺渊的视线透过红血抓住他的轮廓,声线嘶哑至极,“你到底,是何人?”
那人摆弄了一下扎入他眼眶的黑气,仍是笑着,看起来颇为吊儿郎当:“吾乃此世天道,唔明。当然,你也可以叫我——爹。”
“好久不见啊,儿子。”
第149章 目的
睺渊心中毫不惊讶,只有杀意,他不在乎这人是否是他的父亲,亦不在乎他有没有说谎,或是为何说谎,只在乎一事:
“你为何要加害于她?”
唔明慢条斯理地将喉咙处的黑气拔出,啧了一声:“我何时要害她?睺渊,你搞错了一件事,一直都是你在害她才对。”
此话言罢,唔明的脖子被瞬移而来的睺渊生生擒住,唔明诧异一瞬又笑了起来,“我说了,你现在杀不死我,还有,我说错了么?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可要我一一说给你听?”
“百兽册是你?”睺渊咬着牙将此话道出,唇边又溢出血来。
“是我的一魄。”唔明承认的很是爽快,随后一直笑着的面容猝然一冷,“若不是你那魄将百兽册封锁,我便可在你的攻击之下护下她的一缕碎魂,所以,她如今死得这么干净彻底,到底怪谁?”
睺渊的手上暴出青筋,眸中又渗出血来,“你为何指示许翼将她锁于思惩崖?又为何因她亲近于我便惩戒于她?”
唔明眸中竟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哀意,“你们天魔哭的时候还真是可怕。”
他抬手想为睺渊拭泪,却见睺渊眸中划过浓重厌恶,眨眼间已瞬移至百米开外。
唔明倒不觉尴尬,动了动被睺渊捏烂的脖颈,又笑了:“你这不也知晓我是为何惩戒于她?若是真为她好,远离便是,是你非跟条狗似的缠着,她受了那般苦楚,你说到底怪谁?”
睺渊全红的眸子阴鸷至极,周身黑气翻腾,可唔明毫无畏惧,话语掷地有声:
“为谁,便怪谁。”
睺渊的瞳仁骤然一缩。
“你将你的魄附于她的识海,那你可知,便是你刻意压制,你的魄仍会在你作恶时侵蚀于她?哦,你会说,只要与她在一起,你便不会做恶,但你从未想过,一凡人之躯怎能承受天魔之魄?”唔明的脸上没了笑意,“睺渊,你不知,我便告诉你,你的魄是世间最污秽之物,附在她体内,那她的阳寿最长也只余五十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