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萨罗微微抬手,一名侍从便如同接收到无声指令般,立刻上前,恭敬地为夏尔递上一杯温度适宜的鲜榨果汁,恰好挡在了那只雄虫和夏尔之间。
伊萨罗自己则端起一杯清水,语气平淡无波,却有终结意味:“母亲在孕育虫卵,不能碰冷水,也不能劳累。”
他没有提高音量,也没有动用任何明显的精神力威慑,只是那样平静地站着。
所有跃跃欲试的雄虫盯着他,他意识到,微微侧过头,目光轻描淡写地扫过全场,在一片死寂和僵硬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怜悯,转身离开,坐到了沙发里兰波的身边。
派对的气氛高涨起来,雄虫们依旧在嬉笑玩闹,水花声和音乐声也未停止,开始有雄虫靠近夏尔,向他介绍自己的出身、职位。
“你来了。”
兰波独自坐着,百无聊赖,喝了一口威士忌,情绪不高,目光追随着夏尔:“我哥哥对你怎么样?”
“很好。”伊萨罗说。
兰波观察了他两眼:“不用假装坚强,我哥哥是你们虫族的王,他拥有你们无法想象的坚韧。”
“要我说,你看起来糟透了,伊萨罗。”
伊萨罗没有看兰波,视线始终锁在夏尔身上。
他看到一只胆大的螳螂族年轻雄虫正俯身对夏尔说着什么,触角几乎要碰到夏尔的头发。这很正常,虫母是绝对的光点,所有雄虫都在看着他,
伊萨罗的手指抓紧了膝盖,又重复了一遍:“我很好。”
兰波嗤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自欺欺人吧?我听西西索斯说了,我哥哥这些天一直浑浑噩噩,他知道你已经快被那枚虫母卵和他自己掏空了吗?”
“他不需要知道。”伊萨罗终于侧过头,绿眸在迷离的灯光下像翡翠,“你只需要保守秘密。”
兰波晃着空酒杯,“我的嫂子,你确定想让我哥哥在某个清晨发现他强大的第一王夫变成一具冰冷的空壳?你觉得那对他会是好事?”
伊萨罗下颌线绷紧了一瞬。
事实上兰波觉得他可能听不懂“嫂子”是什么意思。
泳池那边传来一阵哄笑,夏尔似乎被那只螳螂雄虫逗乐了,极淡地弯了一下唇角。
兰波一下子就懂了伊萨罗为什么紧绷,放下酒杯:“就连我都看出来了,你们虫族崇拜力量,一旦他们确认你真的虚弱不堪,今晚就不会只是这样温和的试探了。”
“你会被碎尸万段的,嫂子,”兰波不怀好意,冷淡轻笑,“我真为你感到担忧。”
仿佛是为了印证兰波的话,一名侍从端着摆满烈酒的托盘,脚步“恰好”一个踉跄,冒着气泡的酒液直直朝着那只螳螂泼去!
电光石火间,伊萨罗甚至没有抬眼,只是指尖微动。
那泼洒出的酒液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骤然悬停在半空,每一滴都凝滞不动,下一秒,酒液无声地蒸发,托盘上的酒杯纷纷炸裂,碎片却尽数溅落在没虫的地方。
侍从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湿透,抖得说不出话。
兰波双腿交叠,注视着一切,看了看伊萨罗,有些意外:“所以这就是王虫殿下的实力了?虚弱成这样子,也能操控精神力,你们虫族的能力确实有趣,像是在变魔术。”
伊萨罗端坐在沙发里,面无表情,一直盯着夏尔,也没回答兰波的调侃。
夏尔似有所感,看着他的方向。
伊萨罗漫不经心地偏过头,懒洋洋的,肌肉随着动作的变幻而拉伸,雪白制服下的体魄高大而优雅,在一众雄虫里耀眼而夺目。
但他似乎被风呛到,轻轻咳嗽了一声,看上去虚弱极了,眼神却一直在看兰波,似乎在耐心地听着小叔子对生活的抱怨。
事实上兰波只是在冷嘲热讽:“现在你肯看我了?我哥哥注意到你了,我猜他也会知道,只有你能用精神力弄这些花样。”
兰波没有忘,眼前倾听他说话的是万众瞩目的第一王夫,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把哥哥迷得只爱他一个?甚至与那什么该死的阿斯蒙解除婚约,至今是个谜。
因为不管怎么说,哥哥正在被不下二十只模样英俊、帅气、可爱、健硕、俊俏的雄虫包围着,却能把注意力投向这边,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可思议。
一时间各种联想层出不穷,但兰波觉得自己大概是看穿了这其中的感情道理,冷冷地看着伊萨罗。
看吧,根本不用咬人,光是摇尾巴,就能骗哥哥生育三个孩子了。
“堂堂蝶族领主,也会用下三滥的手段骗取哥哥的爱?”
兰波嘴下不留情,这点和夏尔很相似:“看啊,哥哥简直没办法把视线从你身上移开,我也就在五岁之前得到了这种待遇。”
伊萨罗喝了一口清茶,心平气和地对小兰波说,“你高估我了,我刚结婚,当然要遵守第一王夫的规矩,不能阻止虫母和其他雄虫谈情说爱。”
“还有,我做错了什么,要你用骗这种字眼来形容我?你哥哥就是这样教导你对嫂子说话的吗?”
第156章
兰波笑的牵强,“对不起,嫂子,你能忍,你接着忍吧,我走了。”
兰波烦躁起身,远离令他头疼的雄虫,留下伊萨罗坐在那喝茶,维持体面。
泳池畔依然喧嚣,夜晚空气燥热,像是有一场暴雨。
年轻的雄虫们像开屏的孔雀,竭尽全力展示着自己饱满的肌肉、华丽的翅翼,或是故作深沉的眼神。
夏尔坐在一张舒适的软椅上,手里端着伊萨罗吩咐送来的果汁,黑眸平静地扫过眼前的活色生香,像是在观察一群奇特生物标本。他偶尔点头回应几句介绍,姿态疏离却又不失礼节。
一只来自蜂族的新贵雄虫正倚在池边,他并未像其他雄虫那样急于靠近虫母,而是隔着一段距离,用那双含情脉脉的紫罗兰色眼睛凝视着夏尔。
他的前触如同藤蔓般,极其缓慢地缠绕上夏尔裸露的脚踝,无声地汲取着虫母的气息,舒服地眯起复眼,水下的身体颤抖着。
几乎是同时,另一侧,一位身材矫健的雄虫“恰好”从水中跃出,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腹肌滚落,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墨绿色短发,笑容爽朗,眼神却极具侵略性,直接得多:“母亲,光是看着多无趣?水质经过特殊净化,温度也刚好,对安抚虫卵很有好处,如果您允许,我可以护卫您浅游片刻,绝不会让任何虫打扰您的雅兴。”
他伸出手,臂刃收敛,只露出骨节分明、充满力量感的手掌。
夏尔无意下水,“不了,谢谢。”
他们的举动像是一个信号,更多精心打扮过的雄虫开始有意无意地缩小包围圈,言语和姿态间的暗示愈发大胆露骨。
夏尔觉得有些无聊。
这些手段,在他看来稚嫩得可笑。
…然而,这一切都分毫不差地落入了远处阴影里,那双沉静无波的复眼中。
“……对夏尔,就算费尽心思勾引他,也没用。”
厄斐尼洛手中端着一杯未动的酒,与周围放纵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想,夏尔只会考虑有关于虫族发展的内容,冷淡、强硬、冷酷,对雄虫的示爱视而不见。何尝不残忍?
雄虫们求偶的费洛蒙浓度高得让厄斐尼洛窒息,他的视线越过喧嚣的泳池,精准地锁定在第一王夫伊萨罗身上。像一只时刻在寻找破绽的猎狗,准备在蝴蝶试图飞起之前进攻。
今晚,伊萨罗的表现完美得近乎虚假。
一个宽容、大度、恪守规矩的第一王夫,完美无瑕。
但是这只是表面现象。厄斐尼洛远在审判庭审理案件时,也听说了王宫里发生的虫母卵意外。
他不想听这些消息的,他一听到就掩饰不住烦躁。但他是虫母的王夫,他必须保持冷静并且提供法律援助,看管伊萨罗,避免伊萨罗邀功请赏,阻止虫母宠幸其他雄虫。
毕竟,贾斯廷至少为虫母修筑了三座王宫、西瑞尔积极建设边境基站、黄金蜂将蜂族军队提升了一大截,他们都对夏尔做出了相当大的贡献,厄斐尼洛不能显得自己很没用。
尽管伊萨罗什么也没做,夏尔也像是对身边的莺莺燕燕毫无感觉,他甚至抬手,敷衍地拍了拍那只还在努力展示肌肉的螳螂雄虫的肩膀,说了句什么,对方瞬间受宠若惊,脸颊泛红。
也就在夏尔抬手的一刹那,厄斐尼洛清晰地看到,伊萨罗僵硬了一瞬。
尽管他立刻恢复原状,顺势拿起茶壶添了半杯茶,但这是雄虫领地与所有权被触犯时,最本能的反应,无法隐藏。
厄斐尼洛慢悠悠地注意到了别的东西——
伊萨罗的视线,其实从未真正离开夏尔。每一次有雄虫过于靠近,伊萨罗搭在桌面上的那只手,都会极其轻微地敲击一下。
夏尔的视线也时不时落在伊萨罗身上。
厄斐尼洛觉得自己是在拆散他们。
这很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