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听宜收回视线,小小一个蹲在行李箱前,码放那些零碎又珍贵的物件。
小姑娘收拾东西很细心,也很磨蹭。
程泊樾等得百无聊赖,克制地活动一下微酸的脖子,神情愈加乏味。
习惯性摸了摸口袋,拿出打火机。
他敛眸点烟,衣袖顺着散漫的姿势往下垂,露一截清瘦有力的腕骨。
“那个......”
小姑娘支支吾吾的一声传到他耳边,微风一样软糯,他兀地停顿两秒,掀起眼皮看过去。
“可以不抽烟吗?”温听宜抱着膝盖,弱声恳求他,“我闻到烟味会不舒服......”
其实没人敢跟程泊樾提这种要求。
但她当时不知道。
假如知道了,她一定会硬着头皮憋着,再难受也不敢开口。
对上他冷漠又探究的视线,温听宜如梦初醒似的,匆忙垂下头。
程泊樾松散地咬着烟,有点不耐烦,可看她乖成这样,他不经意地敛回目光,眼底泛起几分温和的倦怠。
火光差一点舔上烟丝,灼灼的,在鼻梁边闪了闪。
灭了。
“知道了。”他沉声说。
温听宜迟疑片刻,回一句生疏的“谢谢”,别扭地扯了扯食指的倒刺。
其实离开外婆家那天,她特别想哭。
但程泊樾在身边,她不敢哭,怕遭他嫌弃。
轿车匀速启动,街景从窗外掠过,再也看不到那家烧卤饭的招牌。
外婆的遗物装满一个背包,她抱在怀里,鼻梁已经酸得不行,她硬生生憋回去,扭头望向车窗外的毛毛细雨。
这雨下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等她很反常地听到哗啦啦的雨声,才终于意识到这是梦。
强撑的意志在半醒时崩散,泪水再也忍不住。
——“温听宜。”
遥远又近距离的一声,低低的,磨过她柔软的思绪。
她艰涩地睁开眼。
刚睡醒,意识完全空白,来不及辨认脸庞,先被罩下来的黑影吓了一跳,她惊叫一声,突然被某人攥住手腕。
“是我。”
他压过来,一手撑在枕边。
是程泊樾的气息。
视野逐渐清明,温听宜缓过神来,心怦怦跳。
卧室没开灯,昏幽的月光落在男人身上,浸透一双锋利眉眼,又让白衬衫的凛正淡得几不可察,牵出一丝正邪难辨。
温听宜懵懵的,哭得满脸泪痕,醒来还抽泣着,喉咙深处溢出很轻的呜咽,像是不认识人了,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程泊樾借着暗光看清这张脸,一手摸上去。
湿的。
他眉心倏然跳动,某些压抑已久的情绪呼之欲出。
“乖,先别哭。”他给她擦了擦眼泪,干燥的指腹染上一层湿润,“梦见什么,慢慢跟我说,我听。”
轻缓低哑的声线,像一种难以抗拒的牵引力,让她坠进他深浅难测的眼眸。
温听宜靠着枕头,僵硬的脊背缓缓放松,随着抽噎一颤一颤。
他气场里强势的侵略性,竟在此刻变成一种实在的安全感,呼吸也灼人。
她靠近他的体温,克制地攥住他结实的手臂,忍住想要抱他的念头。
“梦见......”
不知该怎么说,她断线似的,目光涣散了一瞬。
看见小腹以下凌乱的被子。
不知刚才是怎么惊醒挣扎的,不仅被子一片狼藉,睡裙裙摆也自己往上撩了,勉强遮住大腿根。
程泊樾面不改色,顺着她视线往下瞥。
被他清冷又勾人的目光笼罩着,她下意识并了并双腿,挺有仪式感似的,扯扯他衣袖让他注意听:“梦见收租了。”
程泊樾移回视线看着她,默了会儿,蓦地失笑。
轻散短促的笑声撩着她的耳膜,温听宜垂下眼,避重就轻地勾住他的手,纳闷地问:“你笑什么......”
他路上或许淋了雨,身上潮润的凉气还没散,整个人是沉冷的,却在开口时多了点活泛的意趣:“为什么哭?那人不给你租金?”
温听宜吸了吸鼻子,坦然咕哝:“给了,还给我送了一只烧鹅腿。”
程泊樾险些怀疑,她梦里是不是被烧鹅腿追杀了,所以才哭得这么难过。
窗外淹城似的暴雨,声响嘈杂,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床边气息交融,程泊樾一手捧起她的脸,拇指在她脸颊摩挲,温听宜的目光就一寸寸躲了回去。
她睫毛挂着泪珠,簌簌颤了一记,泪水像落到他胸膛。
女孩子的心虚,程泊樾看在眼里,却不点破。
“怎么,不是催我回来吗,又怕我?”
他嗓音有刻意放缓的意味,近似安抚,温听宜却乱了阵脚,心头漫过一股热流。
说不清是真的想靠近他,还是她浅薄的意志力入戏太深了。
正困惑,突然一声轰雷炸起,耳膜像划开一道口子,她来不及思考难题,先被涌起的心跳攫住了,本能地扑进程泊樾怀里。
男人的身体坚硬滚烫,被她棉花似的撞了一下,没有过多的反应。
程泊樾垂眼,静静看着她,怀里的人软若无骨,仿佛用力一折就要碎掉。
他呼吸沉了沉,无奈又纵容地收紧手臂,勾着她的腰,一个不急不慢的翻身,他靠在了床头,她就顺理成章坐到他身上。
温听宜在重力失衡的瞬间环住他的脖子,一股脑地蹭进他肩窝,不去看窗外的电闪雷鸣。
他身上的味道总是很好闻,哪怕在声色场里浸泡久了,也染不上那股令人不适的烟酒气。
不知道他今晚是应酬还是消遣,温听宜收不到他及时的回复,难免纠结:“我催你回家,你不高兴了吗?”
音落,听见他略沉的呼吸,极具耐心,又有点无奈。
“手机没电,路上又堵车,回来晚了。”
程泊樾说话时,她甚至能感受他喉结的震动。
他的手在她腰上揉了揉,像一个很自然的习惯,不含任何下流欲望。
但她却抵不住这微妙的痒,脊背忽然绷直,柔软的身躯更紧地贴住他胸膛。
程泊樾的手指就停在她腰侧,没有为了试探而转移阵地,但想也知道,她的身体一向敏感,不用什么大动作,足以勾起她隐秘的反应。
今晚他自己开车,回来路上堵了很久。
假如车流快点往前,他就能早点回来看看,这小骗子到底想干什么。
假如继续定在原地,就不会给她顺杆爬的机会,或许她会提前知道,自己不应当不计后果地利用他。
后者显然符合他的行事风格,薄情冷淡,十拿九稳。
但当前面的车流挪动时,程泊樾还是提前一秒踩了油门。
回到家,女孩子就眼眶通红又衣衫不整的,往他怀里蹭。
这份烫人的依恋感,未免被她演得太真。
程泊樾的眉心慢慢拧紧,温听宜却不知他在想什么,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快速又沉闷,好像在鼓舞她,让她主动要一个吻。
于是她抬起头,哭过的眼睛雾蒙蒙的,在昏暗中望着他。
程泊樾神情凛然,不甚在意地接住她的目光,像等待她的下文。
温听宜将下巴搭到他胸口,嘴唇翕动片刻,发现他的视线黏在她唇上,她没有多想,怯生生开口,“程泊樾,我想......”
话音未落,男人的唇不急不缓地覆下来,呼吸撞到一起。
“听不清你说什么,”他喘息着,“亲完再说。”
第39章
突如其来的吻,温听宜绷了绷身子,心口像迎了一场瓢泼大雨,绽开数重涟漪。
整个脊背都酥了,她浑身一软,落进他坚硬结实的臂弯,在他怀里战栗。
这人很坏,也很驾轻就熟,实战的时候总是比她熟练百倍,她怎么学也学不来,有点招架不住,接吻时溢出甜丝丝的呜咽,原以为他会放轻力道,不料却像干柴遇烈火,这几声勾起了滚烫,给血气方刚的男人助了兴。
程泊樾含着她的唇,喘息一声比一声重,彼此的鼻尖摩挲碰撞,舌头在滚烫中勾缠。
她含糊地唤他的名字,其实只是下意识的,没什么特殊含义,却将他蓄势待发的欲望撩了起来,程泊樾在她唇上轻咬一记,她蹙起眉心,承住了,他又咬一下,酸涨感瞬间嵌实了湿热,这份强势的缱绻,她回应着,唇间轻吻缓磨,逐寸吞没。
兴许是下雨的缘故,一切都比以往躁动,温听宜颤得厉害,刚想让他轻一些,程泊樾就更深地,黏灼吻下来,迎着湿意磨了磨。
她小幅度换气,让人心猿意马的清甜顺着呼吸灌入肺里,沉进男人燥热的胸腔。
迷失了意识,温听宜涣散地睁眼,程泊樾抵着她的额头,热气互相扑落,分不清哪一阵是谁的。
“溪溪,耳朵红了。”
男人喑哑的嗓音磨着耳畔,牵起一丝灼热,程泊樾揉着她脆弱的耳垂,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