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门斯低咳一声，迅速从正握变为反握，侧身躲过摩西紧随而至的攻击，甩出手臂用挥刀的方式砍向摩西。
摩西翻身踩在剑上，清澈的红瞳亮着微光看向塞门斯，他依旧在笑，悲伤却从他眼中流露。
塞门斯一愣，而后也笑起来，他明白了摩西的意思。
又是几次交手，塞门斯的劣势再明显不过，胜负已分。
如同乳燕投怀，任由利器贯穿他的身体，塞门斯抱住了摩西。
鲜红的血液从相贴的胸口流满摩西全身，就连他的脸也沾上了飞溅的血，与苍白的肤色形成极度鲜明的对比，但这次他没再嫌弃，只是安静地抱着自己的孩子，感受那具躯体逐渐失去温度。
找过来的美国队长刻意弄出声响唤回了摩西飘远的思绪，他随手丢下塞门斯的“尸体”，转向史蒂夫，轻快道：“你觉得这个结局如何？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应该是个世俗意义上的好结局吧？”
话音落下，周遭一切飞速失去色彩，只余黑白二色，如同老式默片，而后世界破碎重组。
摩西身上的血液消失，整洁如初，但他对面的美国队长就要沧桑得多，脸上的胡须久未打理，金发蓬松凌乱，身上的制服多处破损，有些地方还能看到草草处理后还在渗血的绷带。
他们依旧在森林里，只是这片森林格外诡异，每一颗树都有着人类的面孔，残留的恐惧让那些脸变得狰狞扭曲。更远处的城市里，高楼大厦被绿色覆盖，根系将平坦的道路顶开，侵蚀性极强的苔藓生物遍布城市的四面八方，将人类的活动痕迹吞噬殆尽。
整个世界安静得要命，好像只剩下了两个人的呼吸。
摩西握着荆棘在纸上写下最后一个字符，他身后属于塞门斯的“尸体”早已消失，将写满文字的纸张展示在这个世界最后的幸存者面前，明媚的得意之色在摩西脸上出现，他没骨头似得依靠在史蒂夫身上，又问了一遍，“你喜欢这个结局吗？”
史蒂夫没拒绝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这正是他所需要的，独自在接近消亡的世界生存，目之所及只有一成不变的绿色，原本象征生机的颜色在史蒂夫眼中变得可憎。
他真的太久没遇到可以交流的智慧生命了，在摩西出现前，他已经独自流浪一个多月，无边的孤寂，看不到拯救的希望，几乎要把这个曾经最坚强的人类逼疯。
他哑着嗓子，应和，“非常好的结局，但你呢？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对你来说太过残忍了。”
第129章
听到这话,摩西先是一怔，然后笑得前仰后合，“哦,亲爱的,你真可爱。你跟塞门斯纠缠这么久，难道还没发现像我们这种怪物的生命力都顽强得可怕？我只不过是捅了他一剑而已。”
那甚至算不上伤,几个呼吸就能恢复如初，连道伤疤都不会留下。
至于由摩西来动手他会不会为此难过,就更是个笑话了。
只捅一剑真的是便宜塞门斯了，摩西发自内心地想着,他最想做的其实是把塞门斯塞回果实里重新挂到精灵母树上。
“你被拖过后腿吗？”摩西问，“还是被同一个人反反复复地拖后腿。”
天知道摩西在前面呼哧呼哧修改现实就为了保下精灵族,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结果发现背后的臭崽子带着全族头也不回地莽进必死结局的崩溃。
一次两次，摩西还能安慰自己，勉强接受,但问题在于那是每一次！每一次！
摩西也不是没有和塞门斯沟通过，刚刚故事里的坦诚也进行过许多次,但无一例外，塞门斯就像放血的时候把脑子一起放出去了一样，执着地找死。
摩西没有直接动手杀死塞门斯就已经是残存的父爱在发挥作用。
“对我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奖励了。”
史蒂夫面色沉郁，他认真观察后，确定摩西是真的很开心，才接受这个解释。
“很好，那么，来吧,这个世界最后的幸存者，让我们把世界恢复原貌。”摩西随手将纸张丢出，承载着希望的纸张违反物理规律，漂浮在两人面前，摩西抓起史蒂夫的手按了上去。
真实与虚幻的边界再次模糊。
刚一进入这个世界，摩西就发现他来晚了。
塞门斯已经完成对这个世界的入侵，他用整颗星球做实验，将几乎所有生命都转化成植物。
但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摩西在死气沉沉的地球上找到了唯一的幸存者，史蒂夫罗杰斯，原本的超级英雄仍未放弃抗争，即便遍体鳞伤，即便实力差距明显，他依旧尝试将塞门斯驱逐出去拯救他们的世界，他的幸存并非奇迹，而是他队友们努力的结果。
摩西看到了一种可能，于是他没有直接更换时间，而是从世界树上折下一根枝条，尝试改写这个世界的现实。
为此，他差点和世界树里的小鹿斑比打起来。
好在那只小鹿斑比还算讲道理，他们有着相似的能力，他很快就猜到摩西想做什么，并愉快地选择围观。
摩西带着世界树枝条找到在森林中徘徊的史蒂夫，向他借用一张白纸，而作为报酬，摩西会给他一个故事，一个与现实相似又不同的故事。
随着力量灌入，飓风骤起，脆弱的纸张在两人手下哗哗作响，却顽强地维持了原本的形状。
纸上的文字开始扭曲，脱离纸张环绕在四周。
不知何时开始，塞门斯的身影在附近的树木间若隐若现，距离把握得恰好，正好在文字范围内。
摩西和史蒂夫都没分给他任何视线，专注眼前的变化。
“想象这个世界原本的样子。”摩西轻叩史蒂夫的手背，缓声引导他融入，“可别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个被废弃的时间线上。”
命运的披风从头顶落下，史蒂夫眼前一片漆黑，他看不到任何东西，只听到摩西惯用的调情般的语调，温柔无比，“迎接你们本应有的生活吧。”
“很抱歉让你们经历这么糟糕的事情，以及，再见。”
手下传来炽热的温度，史蒂夫心头一跳，但他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就失去了意识。
世界随之解体。
摩西站在虚空之中，身旁的塞门斯异常沉默，带着金色流光的血液从他胸口渗出，将纯白的长袍染成鲜红。
“滴答——”
血液滴落在虚空中，激起层层涟漪，也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
红瞳中情绪翻涌，左眼下点缀着金色的泪滴状纹样，肤色苍白毫无血色，宽大的蝠翼在身后展开，被迫露出战斗本相的摩西全身遍布裂纹，即便有着世界树树枝的辅助，改写现实对自身造成的负担还是超出了摩西的预料。
不过也足够了。
将荆棘丢进正在重塑的世界，摩西转身，打量了一下塞门斯跟他相差无几的凄惨模样，嘲弄道，“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也接受了我编织的故事？心甘情愿赴死？”
塞门斯摸上胸口的伤，看着满手的鲜红，表情冷漠又空茫。
从摩西踏入这个世界的第一时间，塞门斯就发现了他的到来，他知晓摩西前来的目的，但他什么都没做，放任摩西随意行动。
甚至在故事开始时，主动投身其中，在摩西没有操控的前提下，凭借自己的意愿走到了现在的地步。
“我错了吗？我只是想让精灵可以继续存在。”
他已经做了所有他能做的事情，变成自己都厌恶的样子，掀起战争，失败被关押，鼓动越狱……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问什么愚蠢的问题？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摩西将手伸进塞门斯的伤口中，无视他吃痛的闷哼随意搅动，而后将被血浸湿的手指戳在他的眼皮，向下缓缓移动，留下的痕迹如同泪水，“你早就知晓答案。”
塞门斯缓缓眨了一下眼。
——他的伤口还没愈合。
塞门斯跪坐下来，环住摩西的小腿，侧脸贴在摩西的膝盖处，执拗的，愚不可及的精灵终于发现他的身体，他的灵魂都在嘶吼着让他停下，“是的，我接受。”
轻轻抚摸了两下塞门斯的头顶，摩西没有念召唤书页的咒语，而是任由金色长剑刺入塞门斯的身体，剜出精灵流光溢彩的核心。
“……这算什么？”摩西双手捧着晶体，那形状他再熟悉不过，是种子。
荒谬又滑稽到摩西想笑，精灵寻找了半生，不惜为此犯下滔天大罪，结果他追寻的东西一直就在他的体内。
精灵母树结出果实，从中诞生精灵，精灵本就是母树的种子。
确定这个无辜遭难的世界重塑成功，摩西不再留恋，离开虚空。
困在世界树内部无法离开的小鹿斑比向摩西遥遥致意，说话间还是带着他习惯性的近似咏叹的腔调，像舞台上的演员，“精彩的剧目，没想到您居然成功了，亲爱的命运。”
“再烦我就叫你哥来揍你。”摩西心情很糟，懒得陪这个家伙闲聊。
洛基一哽，虽然以他现在的状态，他那傻哥哥怎么都不可能揍到他，但他未升格之前的记忆还是让他对这句话产生了些微的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