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鸟鸣,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浅灰色的天光照射进来,像是某种黏稠的液体缓慢流过房间。
陈让猛然坐起身,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卧室内的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关闭,陈让的面前一片黑暗,他瞪大眼睛,也找寻不了一丝丝的光亮,空气里弥漫着暴风雨前特有的土腥味。
他的手指颤抖着摸向床头柜,那里好像有灯的开光。
什么也没有。
啪。
水杯砸落地面摔碎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他僵在原地,听见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好黑……”
“为什么我什么也看不见……”
陈让心头涌起巨大的恐慌,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冷的触感顺着脊椎爬升,浓重的潮气扑面而来,时间仿佛一切被按了暂停键。
他的爱人在哪里?
为什么此刻不在他的身边?
陈让的心底倏然起了一丝的怨念,他颤抖着声音,喊道:“云渡,云渡……你在哪里……”
“我好害怕。”
回答他的只有无声的寂静。
陈让摸着黑往前走,在走过楼梯的时候却踩空了,整个人如同皮球一般咕咚咕咚落在一楼的客厅中。
无声。
寂静。
还能依稀听到厨房里水龙头的滴答声。
“呕——”
记忆中闪过浓重血腥的画面,陈让捂着小腹,不断地呕吐着。
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直到胃里那股翻滚的呕吐感过去了之后,他才缓过神来,瞪大眼睛想要汲取光茫,可是看到的,还是一片黑暗。
他打颤着,摸着黑,瞎摸着。
兴许是命运之神的眷顾,陈让一把摸到了大门的边缘。
在这一刻,陈让的心脏停滞了一瞬,他颤着声音,顾不得腿上钻心的疼痛,小心翼翼地喊着燕云渡的名字。
久久无人回答,甚至连那雪松味也已经烟消云散。
陈让的心脏在这个时刻剧烈的跳动着,他的指尖耷拉在门把手上。
他很确定,他爱着燕云渡,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他们是一对深爱的,让旁人羡慕的情侣,他们从校园走到婚姻的殿堂,甚至熬过了七年之痒。
可是为什么——
在燕云渡靠近他的时候,他的身体会下意识的后退,会下意识的哆嗦着。
在燕云渡扬起手的时候,他第一的反应竟然是用手臂抱住自己的脑袋,整个身体蜷缩起来,那是一个防御的姿态。
在被他压抑的潜意识里面,每一次和燕云渡独处,他总会下意识的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大脑在尖锐地喊叫着,逃跑,逃跑。
为什么要逃?
这里不是他的家吗?
这里……
是他的家吗。
在陈让拉下了门把手后,门却丝毫未动。
他也输入了密码,密码的滴滴声显示他的密码是正确的,但无论如何门也打不开。
雷光频闪着,照亮了陈让的脸。
偌大的别墅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他的爱人,将他囚禁在了这里。
……
“眼睛好受多了吗?”
燕云渡身上还带着初秋的凉气,他把外套挂在外面,暖了暖手,才抚摸上陈让的眼睛。
既便能量的恢复,陈让身上重创的伤疤却永远的刻印在了那里。
他的爱人最近很奇怪。
陈让想。
燕云渡现在经常早出晚归,以往一天起码五个电话,现在都勉强挤出时间打出一通。
“嗯……我的眼睛出过什么问题吗?”雾气在陈让的脸上氤氲着,冰凉的感觉驱散了眼睛深处的丝丝疼痛,“为什么,看不见了?”
“应该是……心理问题?”燕云渡轻叹道:“你小时候被虐待,遭受了很大的心理问题,不过别担心,有我在。”
……
在他眼睛能勉强看清眼前的时候。
他收到了一条讯息。
“小让,哥哥回来了。”
哥哥……?
“陈让!”
玄关处的门被猛然打开,秦浔的手指都在发颤,脚步踉跄着往屋内冲,原本精致的头发乱糟糟地弄成一团,玄关处的绿植盆栽碎了一地他也没管。
“快,快和我走!”
陈让还穿着早上那套睡衣,浅色的颜色透过阳光的照耀在他的脸上,显得分外柔和。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眼睛还酸涩不已,只能仰起头眯着眼看着秦浔,在看清秦浔脸上着急的表情的时候,他的手僵在空中。
这是他醒来的时候看见的第一个人。
是谁?
好眼熟。
大脑好痛。
“去,去哪里?”
还等不及他说话,他被秦浔一把抓住手腕,连鞋子都没穿好,就往外走。
“燕云渡被,被绑架了。”
秦浔的声音带着颤抖。
陈让瞪大眼睛,指尖紧紧攥着他手腕,指节用力到泛白,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反复确认秦浔说的每一个字:“什,什么?”
“还有……”秦浔似乎在犹豫,但他的手表在不停地震动,似乎在催促他下着什么决定,秦浔抿着唇,反手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照片递到陈让的面前,“你哥哥,他还活着。”
在看到画面中男人的一瞬间,陈让絮乱的记忆在此刻有了方向。
画面中的男人皮肤充斥着病态的苍白,原本利落的短发软塌塌地贴在额头上,身上的被子随着微弱的呼吸上下欺负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落下浅淡的阴影,却掩盖不住那脸上明媚的笑容,手背上扎着输液针。
脸颊已经凹陷了下去,可即便如此,画面中的男人依旧是扬起笑脸,对着镜头歪头比v。
“小让,我是你哥哥呀!”小小的他躺在婴儿床里面,有个男孩趴在他的床头,转动着手上的摇篮鼓,戳着他的脸,“好小的一只呀,快快长大,我们要一起保护妈妈哦。”
他发了高烧,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男孩守在他的床边,每隔半个小时就摸一次他的额头,换一次退烧药,他没有胃口吃饭,男孩又笨拙地煮了白粥,吹凉了一口口喂到他的最里面,还小声地念叨着:“再吃两口,吃了才有力气好起来呢。”
只是因为自己随口说了一句想要吃巷子口的老面,那个巷子口离他们家要跨越半个城市,隔天清晨,男孩就顶着寒风去排队,外面风大,他就把面捂在怀里,到家的时候还冒着热气,他总是把最嫩的煎蛋夹到自己的碗里面,他却啃着馒头,“你快吃,我不饿的,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在公司受了太多的委屈,一个人丧气着回家,但每次看着那扇给他留灯的窗,他总是又充满了动力,回家,男孩从来不会对他多说什么,也不会问什么,只是把刚好的水果放在他的手边,然后坐在他的身边陪他,和他分享自己今天在路上看到的趣事,等到他的情绪平复了很多,男孩才递过来一张纸巾,笑着说:“没事,天塌下来我帮你扛,实在不行,咱就不要这份工作了,又不是养不起你。”
他对陈让说。
“不要怕看不清来时路,向前走,不要回头,我和爸爸妈妈会一直在你的身后,作为你最坚强的港湾。”
太多太多了……
可画面的最后一次定格在——
他被燕云渡压在身下,在他情到顶峰之处——
他在不远处的手机里面看到了视频中的哥哥。
哥哥眼睛瞪大,拼命地喘气,指尖耸动,想要抬起来,他的视线透过视频,和情.欲中的陈让对视上了。
那一刻,陈让的天感觉塌了。
燕云渡低笑着,在他的耳边,对着视频中的哥哥说:“你拼死守护的弟弟,可是冲着我摇劈谷,雌.伏在我身下。”
“这么漂亮的景色,不分享给你,是不是太可惜了?”
在视频被挂断的瞬间,陈让清晰的看到了——
他哥哥的氧气罩被拔掉了。
所有的东西——
一切归零。
第101章
他们说我是怪物。
我的身上无论如何都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既便他们刚切开过我的皮肤,看着那群人贪婪的眼神,我只是觉得恶心。
我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山村,这里地处c国的边境地带,我们这个村子的人世世代代以卖。血和卖.淫为生。
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只知道在我长大几岁后,母亲看着我的眼神越发的贪婪,后来在一个下着雨的,我永生也不会忘记的夜晚。
她亲自带了好几个村里的老光棍来到了我的房间,叫嚣着脱掉了我的衣服。
我挣扎起来,也就是这个时候,我失去了意识,在我清醒的时候,只能看到母亲惊恐的眼神,她指着我,尖锐地喊道:“怪物,你是个怪物!”
我低头,才看见,那几个老光棍已经全部都倒在了地上,鲜血散落一地,他们尸体的共同特性,是没了身上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