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不是一起从家里出发的。
前两天,岑雪请了假回去看望岑晶,她如今和外婆住在一起。
当年出了事,他们从s市搬走,就是去投奔的外婆。
外婆一生就岑晶岑丽两个女儿,小的十几岁就和男人私奔,结果因为产后抑郁和未处理的后遗症自杀,本以为大的能够放心——虽然天生耳朵不好,但早早嫁人,却不知道天隔万里也被夫家欺负,这下岑晶带岑雪回家,祖孙三人团员,说什么也不相离了。
大学毕业外婆生病继续手术,岑雪就是为此凑医药费用,才进入了傅家。
现在恢复得不错,是个还能徒手斩白鸡的小老太太。
老太太看见他的半长碎发,摸了摸,只是说:“像你妈妈小时候。”
岑晶却觉得他怎么当了明星反而还瘦了,怎么这么辛苦。
岑雪的回答是:“心里有些事。”
可不是么,等寂静中爆发的那一天呢。
他已经做好准备了,无非是把当年些全都抛出来,又复习一遍,无论如何,总比第一次经历好得多。
话又说过来,第一次经历时他都能撑住,这次一定行。
……
“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岑雪是从妈妈那儿出发的,也不知道傅揉云的踪迹。
但不用周航说,傅揉云已经约好晚上的一起吃饭,而且他还要陪岑雪去取编织好的项链。
大概是心有灵犀,他刚拿起手机,傅揉云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但接通后的语气与以往撒娇耍宝的风格大相径庭。
“哥,颜沛要见我。”
略微发沉的音色,岑雪还是第一次听。
他突然有些走神,想到网络上有些猫咪的视频,在主人面前夹声夹气,在私底下其实是个丧彪,傅揉云就很符合这个状态。
很快傅揉云又道:“他说要告诉我你的秘密。”
岑雪想了想:“那不如你去吧?”
一边说着,一边给周航打了个手势,走出办公室,到没人的房间。
电话那头的人哽了哽,没想到岑雪还要推他去,不解说:“我都先来告诉你了——!”
意思是他没有听信谗言,而且还通风报信,让岑雪好有对策,结果没有奖励就算了,怎么还要把他往火坑里推?
岑雪没忍住笑,他也觉得自己奇怪,听到这时,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一口气。
仿佛终于等到这一天。
他问:“颜沛是不是要你去相森墓园?”
傅揉云:“没错,我看了看,开车过去也要两三个小时呢。”
又问:“揉云,你想知道这个秘密吗?”
迟疑几秒,那边道:“想知道。”
害怕岑雪误会,又赶紧解释:“但是我不想听别人说,我想哥亲自告诉我。现在不愿意跟我说没关系,只要以后——”
岑雪忽然制止他:“嘘。”
于是小狗乖乖地停下来。
“等这件事结束后,我就告诉你,”岑雪道,“不过我想拜托你,到时候不管颜沛讲什么,你都听我的话好不好?”
即使知道岑雪看不见,傅揉云还是点头:“听你的。我听他的干嘛呀?他是我谁?”
情敌不使绊子就不错了,傅揉云也不信颜沛那么好心。
突如其来的温暖,背后一定有巨大的阴谋,比如陷害他让他和岑雪离心,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岑雪继续道:“那你来接我吧。”
“啊?”
“我和你一起去。”
商量好在公司等他,岑雪又给编织项链的老师打电话,说要延迟取的时间。
老师问:临时有事么?那明天?
岑雪说不一定,能不能暂时帮忙保管。
老师有些惊讶,还是答应了,最后忍不住提点:“我后半个月要去寺里,人不在。”
岑雪说:“实在不行,我到时候拜托人去代取,麻烦您了。”
这件事办完,大概过了半小时,岑雪坐上傅揉云的车。
没有司机,也就他们两个人。
傅揉云身上还穿着西装,大概是对后面的事抱有些担心,没说太多,只是问:“哥,你怎么还把我送你的花带上了。”
看似平静的岑雪:“思来想去有些不解气,想教训教训人。”
但找来找去,不管是钝器还是锐器,都有可能失手的风险。
岑雪:“你介意这束花坏掉吗?”
“……”
傅揉云吞了吞唾液,从未觉得岑雪有如此令人危险的时候。
他斟酌说:“没、没关系呀,送给你就是你的了,随意处置吧。”
“乖,”岑雪又夸他,但后半句他没太听懂,“又夹回来了。”
傅揉云:“……?”
两三小时的车程,在心照不宣的急促下,压缩到了刚好两小时。
车停在山脚,傅揉云跟着岑雪向上走。
看得出岑雪轻车熟路,不是第一次来,但傅揉云谨记先前答应好的条件,一点问题也没有。
玫瑰花被岑雪抱着,傅揉云想,到底要用来做什么?
还会弄坏掉。
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么想着,正式抵达了墓园门口。
今天天色不好,下午时已经阴了一大片,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所以没别的人来。
颜沛的身影在门口很突出,远远就能看见,但他们并没有刻意加快步伐。
颜沛因为一直在低头看手机,一直没发现他们。
越是走近,岑雪迈的步子变大。
直到近到能听见脚步声,颜沛闻声抬头,猝不及防与快步过来的岑雪打了个照面。
然后看见他抬手——
歘!
傅揉云缀在后面,故意慢一拍地伸出手,未能阻止,目睹了一切。
岑雪用那束玫瑰,狠狠扇了颜沛一个耳光。
好响,好亮。
第64章
傅揉云噤声,下意识原地立正了。
娇嫩花枝在外力的冲击下颤抖,花瓣散落一地。
在色调黑灰寡淡的墓园,是颇具冲击力的一道艳色。
颜沛一时不察没做准备,向后踉跄几步,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有几道新鲜的划口,正往外沁着血珠,又因为花上有露水,使一两片花瓣黏在了皮肤附近。
虽然玫瑰花剪过刺,但留下的刺根还有些锐角,同样能够伤人。
颜沛喘着气,笑出一股狠意来。
“你是他的狗吗?”这话是对傅揉云说的,“干什么都要报备,怎么,怕我害你啊!”
傅揉云忍不了,跑上来挡在岑雪身前,犹如几个月前,在摄影基地的走廊。
他回敬道:“说的你不想拆散我和我哥似的,你觉得我会信那种程度的挑拨么。”
颜沛在他这一开始就是信用破产的。
当然,颜沛本人也没料到岑雪能把傅揉云驯得这么听话。所谓计划一开始就失败了,不过,要是能看到岑雪本人的反应,那也应该不错。
他现在自诩清醒,用旁观者清的视角看面前的人,只觉得傅揉云没救了。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帮自己彻底挣脱驯服规则的漩涡。
颜沛暗自咬了咬舌头,让自己别太兴奋。
视线不可控制地游移在两人之间,越过傅揉云,岑雪只在他肩后露出的眼睛更让人移不开视线。
依旧是那样的,像是有片薄雾遮挡的眉眼。
让人从来看不清——怜悯?颜沛想起岑雪定义的对他的感情,嘲讽得想笑,明明是很冷漠吧。
可是,在偶尔低垂眼睫的瞬间,又能捕捉住流露的脆弱。
颜沛一愣,为什么他要上赶着发现它?
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很多,张嘉泽的话尤为清晰:你爱他,就要顺着他呀,还有他喜欢什么就给什么,投其所好懂不懂?
懂个屁。
他没顺着他?没压好脾气?选秀给他c位不领情还被骂是恋母癖,公司出事主动送歌也不要,更别提对他所有努力的否定——可颜沛心里也有个质疑的声音,难道岑雪就该喜欢?
喜欢的话,也不会回回跟他闹了。
兴许是被玫瑰扇得那一巴掌,导致他又开始有些发昏,脑子好乱,神经质地晃了晃头。
接着低头的功夫,颜沛看到地上有零星落下的雨点。
要下雨了。
抬头,颜沛将不为人知的挣扎和茫然掩藏得很好,他把对岑雪的恨——如果那算恨的话,推到了最前面。
他指了指傅揉云身后:“难道你不想这个人到底是怎么看你的?”
“你不感兴趣他透过你看的到底是谁?我可是帮你找到了,不想见见吗?”
“颜沛,你闭嘴!”
听到他的主题,傅揉云真的慌张起来。
他一直清楚真要清算,自己和岑雪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例如横跨在他们中间、挡在他前面的未知的人。
成人礼那天岑雪喝醉坦白,傅揉云本来是有些生气的,可看见他的眼泪,于是做好准备只要他开心,他想要做什么都可以,于是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