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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七里冬 > 七里冬 第117节
  冬屿说:“少说两句。”
  摄影小哥挠挠头,“抱歉了。我最近心情不太好,希望不要影响沈记者。”
  冬屿敛眉,膝盖上的手握成拳。
  她知道那边即将发生什么。
  远处的工厂外,路梁放全副武装。今天对普通市民来说或许是普通的一天,可他们整个高层的目光都聚焦于此。
  等这天已经太久太久了。
  包间内装饰堂皇,头顶悬挂着水晶灯,沙发是真皮的。有中式茶几,也有欧式宗教陈设。
  牧师在跟面前的人谈生意。
  门突然被人推开。伊丽莎白怒气冲冲,直奔着牧师而来,追在后面的马仔脸色苍白,很想给自己撇清关系。
  她不想遵循牧师的安排嫁给一个瘸子,直接杀到峪平,毕竟是上任老大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本来早就想找他谈,但一直被中国大使馆拒签。最后只能偷渡过境。
  牧师神情不变,让对方等待一下,自己处理点私事。
  伊丽莎白指着他,以一口流利的英文说:“你到底什么意思?这是我家的产业,唯一的继承人是我。你应该明白要不是我父亲你早就死在街头,无可救药烂人!”
  牧师温文尔雅地说:你所看见的都是你的,伊丽莎白小姐。你父亲只是交给我打理。这个事实我已经向你重复了很多遍。”
  伊丽莎白强调,“条件是你我维持婚姻关系。你却让我嫁给一个瘸子。你知道他年龄可以当我父亲了吗?还离过婚!”
  牧师摇摇头,以训导的口吻说:“小姐,沃克前辈是你父亲身边的老人,你不应该这么贬低他。”
  其实就是拿伊丽莎白作为筹码来换取支持。伊丽莎白见他如此不要脸,拿起滚烫的茶杯往他脸上泼,牧师脖子被烫伤,却没有丝毫生气。
  女孩脸上狂喜。
  牧师从茶几上抽出一把枪,对准伊丽莎白的眉心,“你父亲平时忙,没空教你礼仪。没关系。我来教你。”
  伊丽莎白愤怒,“无耻之徒,你这么敢?”
  牧师离她仅三步距离,正要开枪威慑,突然好像警觉到什么,他瞥了眼窗外,冷笑一声,把伊丽莎白从地上拎起,猛然往窗户的方向推。
  眨眼间一声枪响,伊丽莎白的胳膊被狙击枪打中,痛苦地跪在地上呻吟、辱骂,她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牧师把打火机丢到地上,反锁门。
  伊丽莎白抓着门,想要扑灭火,奈何火势越来越大。
  “队长,目标已经发现!求指令!”
  “a组已经靠近南门,没有发现目标。”
  “堵住口子,一个都不要放过。”
  路梁放踢开破旧厂门,箱子里伪装成面粉的海-洛因还来不及转移,马仔们神色慌张,被他身后的人控制住,没来得及控制住的人边跑边拔枪朝后无差别扫射。
  砰——
  子弹穿过太阳穴。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倒在地上,其余人见状把油倒在地上,点火制造混乱。
  “条子怎么突然来了?”
  “我去有内鬼!谁他妈暴露的。”
  “鬼知道,啊啊啊啊——”
  “放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普通的工人,拿工资干事。你们有逮捕令吗?怎么随便抓人。”
  火势蔓延,舔着铁锈飞溅火星,路梁放去到二楼,一扇门一扇门踢开寻找牧师的踪迹。
  他听到动静,踹开最后一扇门,举着
  枪看见个白人女孩。
  满脸灰的伊丽莎白一见是中国人,不管听不听得懂英文,胡乱说道:“helpme.helpme.please……”
  她狼狈地趴在地上,想要去抓路梁放的胳膊,却被他抓住头发,毫不怜香惜玉地往墙上按。
  男人穿着作战服,目光冷酷,“牧师在哪?”
  伊丽莎白冷笑,“你说唐璜吗?你救我我就告诉你。我还能嫁给你,我家财万贯,要不是遇上个吸血虫,我本来能过得更好。”
  她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几乎是能猜到他的身份,但还是想咬牙赌一把,在她的世界里,没人能屈服于有钱有权。
  何况她金发碧眼,天生就漂亮有才情,拜服在石榴裙下的男人向来是数不胜数的。
  可路梁放神情冷漠,“哦。”
  “娶你?配吗?”
  他拿枪对准她,仅一寸距离,“我再问一遍。牧师在哪?别让我问第三遍。”
  伊丽莎白红唇咬破,见软硬不吃也无可奈何,指着某个方向愤恨道:“应该往那跑了,我听他属下的人说,那里有条紧急的密道,连通葛家村。给我弄死他好了,没人爱的贱人一个。我父亲肯定是他害死的,不然怎么就突然死了。”
  她自知难逃一劫,把所有的钥匙和通行卡片交给面前的人,路梁放以为是刀或炸药,往她虎口处开了一枪。
  伊丽莎白红着眼说:“对你的国家造成伤害我很抱歉。从小父亲就教导我,你们中国有个成语,成王败寇,你若恨,杀了我便是。我会抱歉,但不会认为我错。”
  “但我就一个请求,你把唐璜杀了。此生看不惯背信弃义的小人。”
  路梁放把她丢到墙边,副队上前把她铐住,伊丽莎白失血过多,吸入太多浓烟,很快就陷入昏迷。
  第109章 飘
  温度越来越高,烧红的铁片坠落,前方能见度很低。副队匆忙间,犹豫地喊了声,“路队……”
  路梁放回头看了一眼,视线淡漠,他毅然决然往里走。
  经历过两次火烧,旧工厂明显有坍塌的迹象,不知何处埋着有炸药,传来断断续续的声响,头顶开始摇晃。
  牧师不紧不慢地带着卖家逃离,身旁壮汉观察着警方的动向,他摘下帽子,用旁边的火苗点燃雪茄,像是在嘲笑这边的警方。三次都抓不到人。
  工厂小窗挤出滚滚黑烟,附近的村民以为是有人在燃烧桔杆,纷纷从屋内走出,眺望火灾的来源。
  那个方向!
  是工厂!
  十多年前也是这么一场大火震惊了整个峪平,如今这不祥之地竟是又燃烧起来,烟雾中闪烁着红蓝警灯。
  村民们议论纷纷。
  “造孽怎么又烧起来了啊?”
  “在抓人吗?谁犯什么事了?我记得那地方不是一直荒废着闹鬼。怎么把警察给闹来了。”
  “是不是又有人吸毒?我在那附近经常看见人,谁说没人的……”
  冬屿挤在人群中。她的采访对象显然也被那边的烟雾吸引,拉下肩上的毛巾擦擦汗,对冬屿说:“我年轻的时候就在那工作,当时进厂工作可长面子了,托人找关系都不一定进得去,厂长也好,不仅按时发工资还给我们送月饼。”
  她心不在焉,机械性地点头,“那老伯还挺幸运,在这长大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有个煤矿厂。”
  老伯伯继续说:“是的。可惜就是技术不成熟,煤矿生产的废气不能完全过滤,只能排放,那年有很多人去医院体检发现血铅含量高,怪环境污染严重,联名上书省领导,市里就想了个办法出台整改政策,此后厂里的效益一日不如一日,先是裁员,然后被那些吸毒的乘虚而入。”
  “我老伴……我老伴就是死在那……那天大部分职工都放假回家,只有她和几个人守着厂,没守住……然后就发生了621工厂爆炸案……希望……希望又生之年,警察能把他们抓捕归案吧。这样……这样我老伴就能安息了。”
  提到这个,他竟有些哽咽。
  冬屿愣了会,对着摄像机说了几句收尾的话采访就差不多结束了。
  只是“下期再见”没说完,身后传来一声剧烈爆炸,她下意识低头躲蔓延过来的尘灰,随后瞳孔一缩,回头看向不远处,工厂坍塌了一半。
  摄影小哥护着相机吃了一嘴灰,扶着眼镜说:“走,我们快回社里!这怎么回事?有恐怖分子吗?感觉不太妙的样子。”
  不一会,新闻媒体车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本打算在村里吃个饭就走,如今只能撤离。
  冬屿摇摇头,转身对同事温和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过去看看,社里应该很快会派别人来,不用担心我。”
  “沈记者……”
  “放心,这种场面我又不是没见过。我本来就是调查记者。”
  她勉强朝着他们笑了下,向外围封锁线走,那边聚集着很多村民,男女老少,都被拦在外面窃窃私语。只有少数媒体工作者可以进入。
  社内同事正好来了,冬屿跟着他们一起进外围线。穿过低矮的草坪,工厂越来越近,浓烟占据了半片天空。眼前的景象似末日灾难片。
  她心中挂念的那个人生死未卜,脚步不稳,面容越来越透明。
  世界变得越来越空旷,恍惚中,似听见了夏令营的孩子围着篝火唱童谣,冷心冷肺的男孩从山上找到迷路的女孩,在山林间奔跑。她瞳仁摇晃,怔了整个夏天。
  当下。
  警笛声、救护车声交杂在一起。冬屿回过神,看见了担架上的罗洪。他中了弹,整只胳膊都是血。
  冬屿忙跑过去,问:“他怎样了?”
  罗洪看向她,眼神似安慰,“嫂子……你放心……路队一定会好好的。”
  “昨晚……”
  “昨晚他对我们说……”
  他眼球充血,小声说:“想……想娶你为妻……”
  冬屿一直知道路梁放是个不善表达感情的人,最开始便是因为这个分手,后面也为她次次改变原则。
  她红着眼睛点头,心头的钝痛却一点都没减少,无法做到置身事外。跑到封锁线尽头,那里有很高的灌木,被烟雾所笼罩,许梦颖在身后喊她。
  声音很轻盈,女孩早已听不见,走进烟雾中回头看了她一眼,空气中飘荡着白絮,夕阳似火焰在天上烧。
  火场中,俨然发生过一场枪战。
  路梁放拿枪对准牧师的额头,身边的犯罪份子早就被击毙,铁锈被暗红的血液侵染,顶梁还在坍塌。
  双方都两败俱伤。
  “我们今天都走不出去。”
  牧师好似早猜到有这么一天,不紧不慢地抬眼,“呵呵,一想到你的人生中大部分的岁月都在恨我,我就知道没有输。今天你就算杀了我,还有别人顶替。”
  “活在我阴影下的人生如何?一定跟行尸走肉一样的吧。我很喜欢研究你们这些人……这辈子为别人活的人……”
  他的肺部已然中弹,紧靠着承重柱,温和地对着路梁放笑。这个残害了许多性命的毒枭长相并不独特,反而像是平凡的大学教授,谈吐温文尔雅。
  路梁放戴着防弹面罩,护目镜下那双眼睛毫无情绪,他歪着头,朝牧师左边肺片补了一枪,子弹穿过人体,护目镜上溅上血,牧师表情有瞬间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