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太太气得几乎背过气去,恨恨说:“有你进去的一日,急什么?”
庭韵赶忙喝止三妹,继续做调停人。
“郭伯郭母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只是我三妹绝不可能杀人,既无证据,还是不要胡乱臆测。这些话让康康听到也实在不好!”
康康是郭家仅剩的独苗。
庭韵语重心长,“祖父母和母亲互相厌憎,恕我直言,康康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恐怕不是好事!不如大家放开手,各自退一步海阔天空?其实,我三妹还是尊重二老的,若是不尊重,把康康直接带出去,您二位有何办法挽回?”
谈判又进行二三十分钟,到最后,郭氏夫妇气焰终于弱了,同意孙子跟母亲搬出去,只是强烈要求随时可去探望。
许三妹答应了。
庭韵舒一口气,告辞。
三妹送她到楼下,“二姐,多谢你!若非你出面,不知要僵持到何时?”
庭韵自嘲,“我欠你,再者,也不过是钱的功劳。若没有那张票子,纵有生花妙口,任我说到唇干,恐怕也难打动二老。”
许三妹唇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笃定道:“二姐,你并不欠我。”
庭韵想起小外甥康康,心中感慨,想着不见也好。这笔债,终究是还不清了。
“这是我之前那间公寓的钥匙,你去过的,还记得地址吧?也不必找房子,你带康康过去住就是!”她拿出一串钥匙,递给三妹。
“回头,我再让秘书尽快找一个靠得住的佣人,好过去照料你们母子。”
许三妹动容,扑簌簌掉下泪来,“二姐,我不知怎样谢你!”
“亲姐妹不必言谢。”
“不,别的也罢了,没有康康我是活不长的,多谢你帮我!”
三妹神情忽然无限哀婉,眼神中又是欣喜,又是愁困,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狂态。
庭韵只当三妹说的是今天舌战郭氏二老,万想不到她另有所指。
第98章
周先生脸色很难看,他面前摆着几样票据。
庭韵凑过去瞟一眼,数目字眼熟,看来郭氏夫妇已快速兑现支票。
还有她近来的消费单据,总数惊人。
“好啦,我接下来会俭省。”她嘟嘴,委屈巴巴。
“是该俭省,如此挥霍,大厦将倾!”
周氏公司近来是多事之秋,前几天妈港的案子在经历数年拉锯战后,终于了结,周先生被判入狱五年。
当然,周生只要不再履足妈港,五年徒刑无从执行。
但,理论上他的名头是罪犯。
连带企业形象一落千丈,周氏的股票大跌。一夜之间蒸发近十个点。
周先生显然不高兴,借着这由头发泄不满。
“郭氏的死是怎么一回事?”周先生肃然问。
庭韵心头一凛,先抿嘴笑了一下。
她紧张时,会不自觉做这个表情。
“意外身故。”
周先生眉头轻蹙,“跟你三妹和你都无关?”
“当然了。”庭韵赔笑,接过佣人送来的茶壶,帮周先生斟好,“难道我们两个弱女子合谋杀了他不成?”
周君打量她表情,那目光实在逼人,庭韵只觉头皮发麻,忍不住避开。
“我去瞧瞧汤好了没有。”
周先生拉着她手,“不忙。”
“无论如何,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让许三小姐请辞吧,周氏是多事之秋,万一高层牵涉命案,岂不雪上加霜?”
“可是……”
“你帮她已够多,她也该学会自立了。”周君态度坚决。
庭韵只好放弃争取,以沉默表示接受。
过半晌,华莱士送来一叠文件给周先生过目。
周君边喝茶边看,纸张翻动得窸窸窣窣。
他阅读速度堪称一目十行,很快就将文件看完。
周君办公的时候不喜被打扰,庭韵便安安静静坐在他旁边,削一只苹果。
周先生把文件往旁边一撂,冷笑说:“周氏从不做赔本的买卖,回复章承畴,我对投资章氏纺织并无兴趣。”
华莱士应下,转身去了。
“怎么?”庭韵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周先生,带几分揶揄的意思说,“这么快就拒绝章公子,章小姐面上会不好看吧?”
前阵子听说章氏企业不太景气,果不其然,勉力维持了这两年,终于还是把手伸到周氏。
可惜,资本家从来逐利而行,精明如周生,自然不会只凭着他跟章小姐这层关系就轻易注资。
听了庭韵这话,周先生只是冷笑两声,并不作答。
不过,大概周先生也不愿看章小姐的脸色。当晚他留宿许宅。
庭韵偎依在周君怀里,忽觉十分可靠安心。
“雄,你这一生,做过最坏的事情是什么?”
周君略想一想,笑说:“伤了无数美人的心。”
庭韵骇笑,“实在罪不容诛。”
周先生怅怅然,似忆起激扬岁月,“还有一件,红颜配白发,无法与爱人共白头。”
蓦地,庭韵眼中有一点泪意,还是忍下去,故意揶揄说:“意思是,再过十年,你还要结交年轻漂亮的女友?”
周君揉她的乌发,“你知道我说什么,好好一句情话,被你歪解成这样。”
“你头发未白,再十年才谈得上白发吧,到时我四十几岁,徐娘半老,哪里算得上是红颜?”
周君几乎要笑出眼泪,“两鬓已霜,只是勤打理染色,不让你们看见罢了。”
庭韵也笑,“除去辜负美人,还做过其他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周先生皱眉,似陷入深深思索。
“也没什么吧。生意上得罪过一些人,打掉一些人的地盘,有人因此破产自杀。”
庭韵暗暗唏嘘,后悔开启这个话题。
周君语气倒是轻松,“没什么的,商业手段,大家各显神通罢了,我大体上是个遵循商道的人,做事不会赶尽杀绝。别人因此失掉利益,进而怂包地求死觅活,就不关我的事了。”
“幸亏我不是你的敌人。”
“你比十多年前我第一次见你时,只有更美更可爱!”
只要他愿意,周君可以是个非常浪漫的男人。
没有不爱浪漫的女人。
庭韵有瞬间恍惚,同样的情话,不知周先生说给过几个女人?
他吻她,唇边有短短胡茬,微微的刺痛。
情到浓时,周先生在她耳边呢喃:“韵,我希望你生下我们的儿子。”
庭韵在迷蒙中“唔”了一声。
半夜从梦中惊醒,梦境里,郭氏满脸的血奔过来声讨,又发了狠地撕扯她。
庭韵挣扎了乱摸,好在身边有一个温暖怀抱,她偎依得更紧些,脑袋窝到他颈侧,才重新稳下心神。
周先生入睡时有微微的鼾声,习惯了便不觉恼人,只是心安。
她这阵子尤其想靠着周先生,哪怕只是看他两眼也好。
无奈周君有太多公务,又有章氏那一头私事。
而且就在最近,永华终于定了亲。
未婚夫是那位罗家栋先生,庭韵先已打过交道,对这位罗先生印象极佳。
罗家栋领一份大学教职,但不像典型的老学究,人是既活泼又识趣儿的。
永华很喜欢他,而且女孩子年纪到了,内在外在的压力都有,便决定定下来。
这一日,她在游艇上办单身派对。
一早帖子就送了来,庭韵也正无事,便收拾了赴约。
周君并不太好游艇,认为游艇的用途十分有限,远行还是乘飞机便宜。能做的无非在近港兜风,富家子泡妞的营生。
饶是如此,周氏名下还是有三艘,分别以“如风”“白鲤”“破浪”命名,多数时候停在码头。
周大小姐办派对的这艘是“白鲤”,上下三层,十分气派。
赴派对的多是永华的朋友,因宣称是自己最后一个单身派对,气氛十分欢悦。当然,未婚夫罗先生并不受邀之列。
庭韵上甲板时,永华已喝得微醺,“许小姐,你来了!欢迎欢迎!”
庭韵笑说:“恭喜你,永华小姐。”
永华摇头,“不不,我正忧伤。最后一次单身派对,从此我要被人称为某人太太,有妇之夫禁忌多多。”
庭韵想不到一见面,永华就满腹牢骚,虽然这牢骚泰半带点撒娇的意思。
“女子来到这世间,多多少少都抱着觅得良人的打算,总归要有个归宿。而且罗先生值得托付。”
永华露齿而笑,醉态可掬,“许小姐,你只见他一面,怎么就知道他是良人,哈哈!”
庭韵也笑,“我只是从你身上推断,毕竟他是永华小姐决定要嫁的人!”
“作弊!”
有男男女女从船舱拥出来,都是漂亮的年轻人,有人说:“永华,原来你躲出来,快过来,我们去玩!”
永华应一声,转头对庭韵说:“许小姐,你自便,这船上的人都是吃喝玩乐的好手,无聊了,你随便抓一个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