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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弄了辆车,默默蹲守在两人公寓楼下,就等着这一刻。
  “都得死!都得死!”
  几月未见,原本微微发福的身体变得枯瘦,皮肤晒得漆黑,一双眼瞪得像铜铃,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他操控着面包车还要撞过来,这时周边已经围了一圈路人,在他降下速度调转方向时,有个人高马大的大哥踹开车门,一把把他揪了下来,有人爬上去把车子停下。
  周泊野抱着江与夏的手一紧,听着江与夏平静地阐述,“那场车祸后我昏迷了一段时间,冯明亮后来怎么样了秦哥没和我说。我也伤到了脑子,脑袋里的那块淤血就是这么来的,出现了失忆的情况。”
  “不过失忆只是暂时的,几个月恢复记忆后,我想过要回来……”
  但那时他结识的商人已经回国,他把自己的想法和秦知行说后,得到的答复却总是他的伤还未痊愈,不适合长途跋涉。
  一个星期两个星期,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他发了疯般想要回到周泊野身边,他对秦知行不再是询问,而是要求,要求把他的证件还给他,就算是让移民局把他遣返回国他也认了。
  秦知行只是问了他一句,“我们就在这里生活不好吗?我有能力让你过上衣食无忧、富足的生活。”
  “哥,你在说什么?我们出国不是权宜之计吗?”
  “你想回去找周泊野?你……就真的那么喜欢周泊野吗?”
  “我爱他。”
  秦知行沉默了,半晌后他突然笑了声,笑容很轻,“我明白了,我会安排的。”
  江与夏虽感觉他不太对劲,但也没想太多,“谢谢。”
  他没想到,这所谓的安排是这种形式。他们聊后的第二天,两人换了一个住处,一个更为宽敞、明亮的房子。
  只是地点在郊外,四周没什么住户。
  房子窗户四周都安装了铁栅栏,大门也是铁质的,与周围环境有些违和。
  他问了一嘴,秦知行告诉他的是周围经常有野生动物出现,这些是为了防止动物进入屋内的。
  等他终于知道这些铁栅栏是防谁的时候已经跑不掉了,他被关在房子里,只有等秦知行傍晚回来,他才能和他一起出去走走。
  他反抗过,但没用。
  他问秦知行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轻描淡写给出了答案,“因为我喜欢你啊,夏夏,和我一起生活吧。”
  或许是因为从小生活在孤儿院那种需要竞争的环境下,他们多少都有点偏执,偏执的认为想要的东西得靠自己的努力,才能获得。
  抢来的也好,偷来的也罢,总归得到了就行。
  秦知行把屋内所有可以与外界沟通的工具都收走了,不过给他买了不少用于娱乐的游戏和书本。
  他每天供他吃喝,但始终没有动他一下,只是把他留在身边,有时候他觉得秦知行像是养了一个孩子,不懂得他到底图什么。
  这种生活持续了一段时间,他的心理出了些问题,秦知行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
  他觉得好笑,就像是自己把东西扯坏又想找针缝上,他问他,“你到底图什么?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秦知行没说话,看向他的眼神却很复杂。
  心理医生是秦知行的同学,秦知行是个很牛的人,智商高,学什么都一点就通,大学时读的是双学位其中一个是心理学。
  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进行了几次心理治疗后,他对周泊野的记忆变得模糊。
  有一段时间他甚至完全忘记了周泊野这个人,包括秦知行所作的一切,两人的相处回到了还未出国的状态,甚至是孤儿院相互依偎的时候。
  也因此秦知行重新给了他自由,偶然有一次他恢复了瞬间的清明,想起了种种,开始规划逃回国内。
  这也才有了后续的故事。
  “这就是当年发生的一切。”江与夏往他怀里钻了钻,“抱歉,是我当年自以为对你好,做了那些事,才导致了这么多无法挽回的后果。”
  周泊野一下又一下抚着他的后背,心里像是打翻了所有的调料瓶,五味杂陈,很难说到底哪种滋味更占上峰。
  嗓子眼更像是塞了一团沾湿的细棉花团,堵得他发酸,一句话都说不出。
  江与夏那时候表现得明明那么明显了,他为什么没多问一句,没有让人调查。明知道江与夏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提分手……
  “佑佑。”周泊野喊了声他,低头埋进江与夏的颈窝,汲取着他的温暖。
  “对不起,我太迟钝了。”
  那时候他一定希望他能发现,能和他一起面对,但是他太迟钝了,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甚至一直到现在他都没发现。
  感觉到颈窝的湿意,江与夏瞳孔紧紧一缩,着急道:“这事儿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那时候托大了,自以为能处理好一切……”
  他话说到一半,周泊野堵住了他的唇,未完的话在两人唇舌中滚涌,再吞咽下去。
  一晚上两人都没怎么睡,第二天江与夏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他洗漱过后就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
  才打开卧室门就碰上了恰好要开门的周泊野,他顿了下才抬眸问他:“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我让人把工作送家里来了。”周泊野答道。
  他今天难得偷了个懒,早上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床才起的。
  看江与夏睡得香没舍得把人叫醒吃早饭,但临到中午见他还没动静就坐不住了,错过了一餐不能再错过午餐,医生当初千万交代三餐要定时吃。
  周泊野:“阿姨已经把午餐准备好了,我以为你还在睡,正准备来喊你。”
  吃饭时,周泊野接了个电话,脸色微变。江与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周泊野安抚地朝他笑了笑,没说话。
  吃完饭,两人在外头散步消食时,周泊野突然和他说他刚接到的消息。
  消息有关秦知行。
  江与夏脚步停下,眸中满是讶异和一些说不出的复杂。
  病房的门虚虚拢住,江与夏没有马上推开。
  透过门的缝隙他看到有个瘦骨嶙峋的病人靠在床头,他侧着头看窗外的绿树,鼻梁上驾着的那幅眼镜分明很熟悉,却又好像大了一号。
  他瞳孔重重地缩了下,甚至无法立马辨认出靠在床上的那人是谁。他眉头拧着不愿相信地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周泊野,似在问这是谁?
  周泊野握着他的手微微一紧,而后松开,给了他确切的答案,“进去吧。”
  门被轻轻推开,秦知行听到声音缓慢地转过头来,和江与夏视线对上时,两人都微微一怔。
  片刻后,秦知行用手整理了下病房的领子,拉了拉袖口。他扯出一个弧度不大的笑容,“你来啦。”
  他视线落在他身上的时候还是那么温柔,但嗓音有些变了,变得有气无力,好像再大声一点就要在破碎在这凛冽的寒冬里。
  他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般,又好像他一直在等着他。
  江与夏脚步像是扎了根一样,一步都迈不开。脑子里像是什么东西炸裂开,疯狂地否认着。
  这怎么可能是秦知行。
  就算再最难的日子中,他都没见过秦知行如此狼狈的样子。
  狼狈得甚至有点可怜了。
  秦知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眸子往下弯,语气带着丝温和的笑意和安抚,“抱歉,吓到你了吗?”
  就算在生命的最后一个阶段,秦知行身上也没有那些尖锐刺人的东西。他像一朵最柔和的花,白色的,花瓣边缘嵌着一抹淡淡的红,但花蕊得是深红、暗红,红得热烈,红得不顾及世间所有。
  那是他的另一些东西。
  江与夏走到他身边,两人都没讲话,只是默默坐着。
  秦知行知道江与夏恢复记忆的事,因为已经有人来找他聊过了,只是江与夏和周泊野都是体面的人,对一个即将死去的病人动不了手。
  不。
  秦知行在心里又默默否决了自己这个说法,周泊野个性算不上太好,只是他顾及着江与夏。
  他和周泊野在这方面有很大的不同,如果是他,他绝对不会再让江与夏见到自己。他可能在知道情况的第一时刻就先一步动手了,管他是不是要死。
  他要是真快死了,能在死前亲手报仇才是爽快的,要不这辈子都觉得窝囊。
  周泊野骨子里和他差不多,都不是什么大方良善的人,只是他对江与夏的自控力太强了,他能控制住自己一些阴暗的想法,做大最大限度地尊重江与夏的想法。
  而他做不到。
  他面对江与夏时,阴暗的藤蔓总会放肆地无端地生长,直至爬满他整个精神世界,把他囚在里面,也恨不得把江与夏拉进来。
  爱情中能保持如此的自控力有多难,他深有体会。
  所以,他不得不承认,从各个方面来说,江与夏的选择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