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西噗一声笑了。
周围围着他的人脸都红了,都不动声色离远了些,表示自己跟丁贵不是一伙的,只是身在工部司身不由己而已。
叶西瞥一眼这些人,也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他主动往里走,那丁贵反倒吓了一跳,连忙躲开:“你、你想干什么!”
“不是你要请我过来的吗?怎么,我这是给你机会啊。有什么想说的,抓紧时间,本官可没有丁大人这般悠闲。”
丁贵气得咬牙。
要说他和叶西之间,还真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毕竟两人之前连面都没见过。
只是一来,原本工部司员外郎的职位,他是想求下妹夫,让平日里与他关系甚是亲密的堂弟来当的,那堂弟读过几年书,脑子不算太蠢,也上道,帮他来处理工部司的事务再好不过,叶西突然的空降却坏了他的好事。
二来,傅王一派一直和他们枢密院一派过不去,两方争斗已久,叶西是傅王的人,那就是他丁贵必须要铲除的异己,于公于私,丁贵都不想让叶西好过。
本来要是叶西好好的受着也就是了,没想到他却根本不吃这套,还反过来找人打了他!而且在他的又一次“提醒”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他,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平生最恨人这般看他的丁贵再不能忍受了。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蠢得没救,今天敢来,也是因为从自己妹妹那里知道了个了不得的消息。
傅王他勾结达蛮,意图谋反,马上就要完了!
他还知道,妹夫他们动手的日子就在今天。
只怕这个时候,傅王谋反的证据已经呈在了皇上的书案上。
马上,连同眼前的这个什么叶西在内,就要被打入大牢处以死刑了!
丁贵还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在这之前,他要好好把叶西毒打一顿,将自己这一身伤还回去才行,不,打断他的手脚,叫他一辈子爬不起来才好。
不是不想给他干活,不想帮他写分工册子吗?那就以后都别用手写字,也别用脚走路了。
丁贵这般想着,眼中的恶毒和幸灾乐祸简直就要溢出来了。
叶西皱眉,心中对他的有恃无恐起疑。
他看着不知道何时关上的工部司大门,再看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个拿刀棍的壮汉,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外面那么多大小官员在,丁贵他怎么敢如此嚣张?
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叶西垂眸,在几名壮汉一齐向他砍过来时,弯腰迅速躲了过去,而后一脚踹在一名壮汉的胸腹上,将人砸在另一人的身上,两人一同倒了下去,又劈手夺过另外一人手里的铁棍,弯腰前倾,一棍抡过去,狠狠打在两人的腿上,再将长棍杵在一人眼上,对方当即惨叫着捂住了眼,血立刻就流了出来。
叶西松了口气,这些人看上去都没什么武功底子,和他半斤八两,不过他力气大,这些人一时半会儿还奈何不了他,不过若是时间久了,就不好说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些人手上拿的全是刀枪铁棍。
果然,打斗中,叶西一个不妨,被人一刀砍在了后背,好在他躲得及时,刀刃只是擦着皮肉过去,流了血,没伤到骨头。
但这也足够叶西疼了,一时间,他脸色变得惨白起来。
到底不是末世里从小千锤百炼起来的身体,砍一刀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丁贵却是畅快大笑,“都上,把他的手和腿砍断!”见那些人犹豫,他赶紧道:“外面的人不知道这里头的事,等把人解决了,我找个借口说他出去了便是,算不到你们头上。”
这些人都是他从外面找来的,绝对干净,保管惹不上官司。
那些壮汉不再犹豫,目光发狠地盯着叶西,手中的动作也不再迟疑。
叶西心中的烦暴更胜,同时疑惑更深。
他觉得一定是宋峤出了什么事!
不然丁贵他不敢这般明目张胆对他。
就在叶西胡思乱想间,眼看就要被这些壮汉的乱刀砍中。
紧锁的大门突然被打开,门外闯进来一群身穿玄服的带刀侍卫,训练有素地迅速将所有人围住。
丁贵一喜,这么快就来了?
不过,他扫过这些人,面露疑惑,怎么会是皇上身边的羽卫军?难道这事不该由枢密使大人手下的禁卫军出马吗?
他还想上去攀附两句,却没想到被两名羽卫军当即按在原地。
“羽卫军任务,捉拿疑犯丁贵,带走!”
丁贵一懵,“你、你们在说什么?不应该是来捉拿姓叶的吗?你们抓我干什么?!”
“枢密使勾结达蛮,意图构陷傅王,如今已伏诛,丁大人与其来往过密,必须接受调查。”
什么?!
怎么会是枢密使大人?
丁贵愣在原地,很快道:“不可能!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明明是傅王——!”
为首的羽卫军首领目光一凛,挥手道:“带走!”
叶西也被这突然的反转弄懵了。
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顿时大笑两声,牵扯到伤口,不由龇牙咧嘴起来,指着那些吓傻了的壮汉对那羽卫军首领道:“这些人来历不明,看样子同丁贵关系甚密,大人,也该带回去调查一下吧?”
他相信以丁贵仅仅因为一点莫须有的小摩擦就能对他痛下杀手来看,对方平时里肯定没少干作奸犯科的事,这一被带走,怕是很难再出来了。
那首领看他一眼,竟然颔首示意了下,这才朝属下点了点头。
一群人又训练有素地往外走,只有丁贵绝望的嘶喊声回荡在工部衙门外,引来众人的张望和指点。
第108章
后来叶西才知道, 当日在封州时,大哥带回去的那个叫做纪雅的混血女子,其实是有心人刻意安排接近大哥的棋子, 为了盗取指南针和望远镜的制作图纸, 也为了谋取被季彦掌握在手中的海域图。
自然,这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就算真的盗取了图纸, 这些人其实也并不敢真的将其传给达蛮, 那是叛国作乱, 子孙万世都要遭受百姓唾骂的, 他们的目的只是要身为叶东身边人的纪雅将“图纸”交给达蛮, 制造宋峤一派与其勾结的假象, 搅乱一方局势, 从而趁乱将宋峤从石饶禁军统帅的位置上拉下来罢了。
这样一来,即便日后朝中查明宋峤的清白,但经此一事, 为了避嫌,他恐怕也不得再任命石饶禁军统帅一职。
就算日后宋峤找枢密院的麻烦, 那也是没有道理的, 毕竟谁让他瓜田李下, 最有勾结外敌的嫌疑, 朝中调查清算, 也只是按律行事而已。
这算盘听起来着实不错, 只是他们大概没想到, 叶东不是那等为美色所迷之人, 更没有想到的是, 以叶西和宋峤的关系, 叶东绝不是对两方私底下的较量知之甚少之人,有了防备,自然就不会轻易上钩。
非但没有上钩,宋峤可以说一开始就在等着钩子下来,反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枢密院一派若说勾结达蛮,却也没有,但他们也不是真无辜之人,当年将宋峤出行的消息透露给达蛮,意图谋杀,如今借着这场泱泱祸事也终于被查了个水落石出。
枢密使当场伏诛,其党羽亦被牵连调查,挖出萝卜带出泥,这些个权臣家族,谁家也没个真清清白白的家底,就好比枢密使嫡次子,联合爱妾娘家兄弟,即原工部工部司郎中丁贵,不知在背地里干了多少奸谋夺命之事,如今一并被查出,当即就被判了刑。
因为丁贵被带走时,恰好被撞见买凶意图谋害身为同僚的叶西,众目睽睽朗朗乾坤,连辩解都不能,身为被害人,叶西往负责此次案件的刑部走了一遭,说了两句,按了手印,这事就盖棺论定了,速度堪称一绝。
也是多亏了丁贵那猪脑子了。
一场枢密使构陷案足足审杀了两个月,才终于落下了帷幕。
听到宋峤替代枢密使被任命为禁卫军大帅时,叶西高兴地差点蹦起来,等宣旨太监一离去,他就激动地扑过去,抱住了宋峤,“你不用走了!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原本他还担心往后他在京中做事,宋峤却要在事成之后回到封州,两人岂不是要分隔两地?
没想到皇帝这般善解人意,竟然也让宋峤留在了京都。
他并不知道的是,朝中指令能这般迅速地下下来,不过是那皇家两兄弟心照不宣的默契罢了。
若是他愿意,宋峤自此之后,大约此生都要和他绑定在一起了。
若是不愿,那约莫就是他宋某人没有福气,只能孤身到老了。
宋峤稳稳抱住少年,唇边勾勒着一丝笑意,接下来,他也许可以好好跟少年谈谈两人之间的事了。
然而事出突然。
宣明十三年,除夕夜前。
一封加急信件从封州石饶传来,达蛮驶大批战船由清河直上,自水门袭边。
身为禁卫军统帅,宋峤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被召进了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