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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只是脚被踩伤了,没骨折,你这几日就好好在家休息,我帮你来宣传墙前看着,等过几日,这告示的热闹劲儿过了,宣传墙前自然而然就平静了。”
  听着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好兄弟所说的话,刘季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瞧见天空之上漫天的火烧云,一向洒脱随性的他,此刻心中的情绪竟然复杂难言的厉害:
  “唉,萧何啊,卢绾呐,你们俩瞧瞧,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那远在咸阳城的皇帝陛下也就比咱们三人大个两岁、三岁吧?人家自己能干就算了,生个大孙子还如此得天所爱,出息的不得了!依乃公看,这天下间的好事竟然全都落到他们这一家了。”
  “嗐,真真是生孙当如皇长孙啊!乃公未来的大孙子若是有皇长孙一半聪慧,乃公就能烧高香了。”
  听到一向率性的刘季,今日竟然对他们俩发出来了如此酸涩,又如此艳羡的慨叹,萧何只是张口微叹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灿烂的晚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大家都是同辈人,都是四旬左右做大父的年龄了,作为落魄的寒门子弟,他们虽然心中明白没有办法与始皇帝相提并论,但内心深处也是有着浓浓傲气的,自己一个中年人比不得同辈的始皇帝就算了,连孙子辈都差距如此悬殊?!告示上所展示的皇长孙简直优秀卓越的不像是一个凡人,这如何能不让心高气傲之人,心生惊叹的同时又为自家结的一串“苦瓜”惋呢?!
  萧何的性子偏内敛,没有接刘季发出来的牢骚。
  卢绾就没那般客气了,他一听到背上的刘季说出来的牢骚话,本就带笑的声音笑得就更开心了:
  “季啊季,瞧你这语气酸的都快能滴出醋了,纵使你将皇长孙拉出来说一千道一万,你不归根结底还是想说,人家吕姑娘宁愿千里迢迢跑到章台宫里追随那位高高在上的人,也不愿意要你嘛?”
  听到卢绾一针见血竟然将大实话说出来了,刘季的脸色就变得更拉垮了,像条倒霉催的落水狗般,脑袋趴到卢绾的肩膀上,有气无力、神情怏怏地不绝声嘟囔道:
  “唉,一步错步步错啊,卢绾、萧何,乃公无妻,乃公无妻啊……”
  “没关系,季,你虽然无妻,但有曹大姐啊,还有刘肥呢,等再过几年,刘肥成亲了,你就也能像始皇帝那般抱大孙子了……。”
  听着卢绾的安慰,刘季深深闭了闭眼,他现在是半点儿机灵都抖不出来了,满腹都是说不出来的沮丧和惆怅。
  当初吕雉为了反抗她父亲的权威,忍辱负重的偷偷报名考上了帝都治典郎,紧随而来的就是他们俩这桩老夫少妻的婚事告吹。
  婚事刚没的那刻,他就心生悔意了,但那时比起懊悔,他心中更多只是觉得可惜,觉得一只快要煮熟的鸭子从盘子内飞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富家千金竟然从他手边白白溜走了。
  然而这几年过去了,“可惜”变成了“懊悔”,他在送民夫去修长城时,在咸阳城内亲眼见识了帝都的繁华,按照吕公给的地址,去东城寻吕家兄妹三人时,又亲眼看到了吕雉身穿官服从宫内下值归家时的风采。
  眼看着吕雉的官位越坐越稳当,而他在对方的映衬之下,竟然真成一个老混混了,刘季的心中就越来越不是滋味了,只觉得当年错过吕雉,似乎错过了一桩极大的机缘,仿佛整个后半生的轨迹都被吕雉考上治典郎那刻给彻底颠覆了一样。
  他总感觉他和吕雉不应该如此才对,但事实偏偏如此,这种玄之又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连他自己都理不清楚、看不明白,更遑论对身旁的好兄弟们诉说呢?
  心中憋屈的刘季也终究只能无奈地一声叹息一声:“乃公无妻,乃公无妻啊……”
  在刘季声声怅然叹息中,三人距离家的距离逐渐缩短。
  漫天晚霞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淡,四周的天色也变得愈来愈暗。
  眨眼的功夫,西边天幕上,宛如一颗咸鸭蛋的落日就彻底滑落到地平线下了。
  “吕卒史,到您家了。”
  第120章 正文完结
  相隔两千多里地外的帝都咸阳。
  坐在马车内闭眼休息的吕雉一听到车外赶车宦者对她喊出来的声音,忙睁开眼睛下了马车,对着送她回来的宫廷宦者拱了拱手道谢道:“多谢舍人送我回来。”
  坐在车架子上的黑衣宦者也微微颔首道:“您客气了。”
  说完这话后,宫廷宦者就攥着手中的缰绳,控制着马匹转向,驾着马车朝渭水桥的方向而去了。
  吕雉目送着宫中的马车在街道尽头转弯后,才神情疲惫的转身走进家门。
  这两年,随着她慢慢在宫中站稳脚跟,在她的安排下,两位兄长也去郊外大营内参军了。
  兄妹仨一心一意在咸阳城内拼前程,原本的落脚处也从东城挪到了西南小城的一座小小的宅院里。
  今日是军营的休沐日。
  眼看着到了宵禁的点了,自家妹妹还没有回来。
  吕泽、吕释之忙跑到了家门口等着,刚到门口恰巧与进门的二妹碰了个正着。
  看到吕雉疲惫的模样,吕泽忙大步上前,伸手扶了二妹一把,神情有些心疼地看着吕雉道:
  “妹妹这几日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了,难道是宫中的事情太过繁杂了吗?”
  吕释之也睁着一双大眼睛,心疼的看着生性要强的二妹。
  吕雉边往院子内走,边看着两位兄长对她投来担忧又心疼的目光,不禁好笑地摇头道:
  “大兄、二兄,我不累,只是凑巧这几日章台宫的事物比较繁杂,等忙过这一段时间,我就能早些下值归家了,再者,两位哥哥,我可是陛下的尚书卒史,平日里自然忙些才好,若是哪一日突然轻闲了,岂不就是惹陛下不喜了?”
  吕雉眨了眨眼,神情俏皮道。
  “唉,雉儿,话虽如此,可你也得担心自己的身子啊,女子的体力本就比男子差,你的性子还如此要强,办差如此拼,若是不慎在宫中累坏了,一辈子可就完了。”
  “嗯,大兄,我晓得了,等忙完这阵子,我会好好保养身子的。”
  “咱们先回屋子里再谈吧。”
  兄妹仨相偕着进了屋子,家内的俩老仆早已经将晚饭摆在了案几上。
  吕雉同两个哥哥们一块净了手,等她跪坐到坐席上,一口温热的花茶下肚后,才觉得身上的疲惫劲儿开始如潮水般一点点散去了。
  他们兄妹五人跟着父母为了避祸,一起从齐地老家搬到楚地沛县定居,而后机缘巧合下,他们兄妹仨又从楚地沛县来了秦地咸阳。
  在这期间,经历了诸多事情的吕家兄妹仨人,白日里各忙各的,等闲都见不着面,这好不容易能碰上齐聚的时间,也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了。
  吕释之端起案几上的陶碗,呼啦一口下去,半碗热乎乎的鸡蛋面疙瘩汤就下肚了。
  他从怀中取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汤水,看着正拿着筷子,跪坐在主位坐席上的妹妹细嚼慢
  咽的吃着蒸饺,不禁有些好奇地开口询问道:
  “雉儿,最近那告示是怎么回事儿啊?军营中的宣传墙上都贴满了皇长孙殿下的政绩告示,这些天全军上下都在热烈谈论小殿下呢!”
  “之前也没见皇室如此做啊?”
  乍然听到二哥的询问,吕雉拿筷子的右手一顿,先让俩老仆下去休息了,随后才看着俩望着她的兄长,声音极低地说道:
  “大兄,二兄,最近你们在军中行事时千万要谨慎些,如果我没有预料错的话,陛下是想要将大秦的继承人彻底定下来,对外宣布了。”
  “继承人?莫非长公子要被陛下立储了?”
  吕释之闻言霎时惊的瞪大了眼睛。
  吕泽一惊之后,却看着自己弟弟满脸高深莫测:
  “释之啊,陛下如今春秋鼎盛,纵使是想要立储,也未必非得立自己的长子。”
  听到大兄这有些绕的话,吕释之想起最近那被庶民们激烈讨论的告示内容,以及最近皇长孙在军中飞速窜起的声名,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嘶——如果陛下真越代立储了,纵观列国的史书,这也真成皇室内的一件奇闻了。”
  听到俩兄长的交谈,吕雉虽没有开口,但嘴角却微微泛起了一抹笑意,眼底深处尽是掩不住的浓浓期待——
  立储——立嫡长、立贤明。
  长公子只长非嫡,性子迂且钝,摸着良心能说这位确实是皇室内难得的仁善、敦厚之人,但若为储君的话,却感觉差了那么一截。
  而皇长孙虽然隔了一代,但出身尊贵,既嫡又长,性子果敢、灵慧,还是当今皇家三代内除了皇帝陛下之外,最卓越的一个人,别说陛下看重了,连吕雉都觉得皇长孙比皇长子更能担当大任。
  只要陛下的寿元足够绵长,越代立皇孙为储又如何?甚至耐心等着皇曾孙出生、长大都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