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刚过，全班都拿到了答题卡。捶胸喊天的、抓狂的、绝望的、泄气的、对王宇丹膜拜羡慕的，各种声音让文一班乱成了一锅粥。
正式铃响后，说话的声音渐小，在教室外与文三班老师闲聊的张老师跺着高跟鞋，铿锵有力的走上了木制的讲台，木板被震得吱吱作响。
“有劳大家，这次你们班的平均分，年级倒数第一！…”。张老师手里仅有的一张答题卡被她狠狠砸在桌上，顾岩看到她的手微微发抖，一下子变得通红，应该很痛。
“这次的考试让我失望到极点。高分很少，低分一堆，拖后腿的就更厉害了，居然给我考了7分！7分呀，一道选择题就5分，就算闭着眼睛瞎猜也不至这个分数！”。
“王匈霖，上来拿你的答题卡，破校史数学最低记录！”张老师语气尖利，音量大得似乎想让整层楼听到。
在全班各种目光的注视下，王匈霖缓缓起身，从最后一排到讲台，他走得很急，只想赶紧拿了答题卡回到座位。
顾岩看得出来，如果有洞，他一定会钻下去。因为自己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当王匈霖手碰到卷子的时候，张老师似是有意不放，对着王匈霖又像是说给全班听的。
“还王匈霖，我怎么看不出你那里凶了？7分，还真有本事，简直就是猪！…”。张老师阴阳怪气嘲讽的语气全班都听得很清楚。
王匈霖瞬间涨红了脸。咬着牙，他抬头看了一眼张老师，手中拿着的卷子已经被紧紧捏成了一团。
“看什么看，我说错了么，看看我们班的王宇丹同学，139分！人家个位数都比你高！呵”，张老师可能忘记了，类似的话她也对顾岩讲过，只是她不曾想到，一个女生居然敢和她叫板。
“下去吧！”。王匈霖紧紧捏着手中的答题卡，低头箭步回到了墙角的座位。
下午放学后，全班都忙着去食堂抢饭吃。高一高二距离食堂近，高三教学楼偏远，去晚了不但菜少饭凉，就连找个地方吃饭的地都很困难。
顾岩和米洛不大喜欢吃食堂的饭菜，习惯了在校外吃点快餐面食之类的，味道好而且节约时间。
路过奶茶店时，顾岩买了三杯奶茶，一杯递给了米洛。
当班上的许多学生还在食堂拥挤着抢饭抢菜时，顾岩和米洛已经吃好回到了教学楼。
跨上三楼最后一级台阶时，两人隐约听到了教室里好像有哭声。
顾岩一把拉住了欲往教室冲的米洛，一番耳语后，两人匍匐弯腰偷偷的趴在窗前。
“我是猪，我是猪……”，只看到教室角落里，王匈霖不听的重复着我是猪的话，哭成了泪人。
顾岩直起身故意喊了米洛的名字，装作刚要走进教室。王匈霖见有人来了，立即抹了眼角，把头埋进了抽屉。
“老兄，给你买了杯奶茶，”。
“谢谢”。王匈霖吸了吸鼻子，如若往常，自己肯定是要笑翻天，一个大男生居然在教室哭得像个林妹妹，真是不可思议。可自己有过同样的经历，那种被鄙视讥讽的感受，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我是猪，哈哈，我本来就是猪………”王匈霖看着手里的奶茶，笑着自嘲突然又大哭起来。
“老兄，别伤心了，你看上次顾岩考了倒数第一还不是被她打击，人家都挺过来了，你一个大老爷们哭啥呀？”。米洛笑着安慰王匈霖，顾岩却瞪了米洛一眼。
顾岩使了一个眼色，会意的米洛看向了王匈霖的桌下，桌脚旁是如小山一样撕得不能再碎的数学试卷，答题卡还有高一到现在的数学课本。
顾岩拉着米洛走了出去，让他一个人好好发泄或许才是最好的。两人绕了一圈回到教室时，发现王匈霖不见了，他座位下刚刚撕碎的试卷也被打扫干净，一并干净整齐的还有他的抽屉和课桌，所有的书都被搬得空空如也。
回到自己的座位，顾岩看到自己的桌上放了一篇从英语练习本上撕下来的纸，歪歪扭扭有些像小学生的字迹。
“顾岩，谢谢你和米洛，我走了，或许，真的像张老师说的一样，我是猪脑子，不适合学习。自从上了高三，我每晚都做噩梦。祝你考上好大学”
老兄︵_︵
看着那个画得很灿烂的笑脸，顾岩却笑不出来。
次日，赵老师在班上宣布了王匈霖退学的消息。全班哗然，大家都觉得这件事张老师多多少少应该负点责任，可竟谁也没有追究。
two
王匈霖的离开除了让文一班教室的角落多了一块醒目的位置与张老师心中的欢喜，好像就如他桌上薄薄的尘埃一样，落定的同时也很快被人忽略。
花台里泛黄的落叶渐渐越积越厚，顾岩捡了几片颜色均匀，纹路清晰的银杏叶做成了书签。
枯燥的叶子没有了水分，却别有一番独特的美
“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
顾岩把叶子夹在了上学期林清送的笔记本里。笔记本很特别，每一页都有不超过十五个字的短句，不同彩色搭配的插画，这本精致的笔记本成了顾岩最珍贵的礼物。
文字，渐渐成了顾岩高三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残酷的现实与无声战争的欷歔中，唯有文字能给她一份真实厚重的温暖与平静。
月考过后的第二个星期，高三年级被通知周六周天补课取消。没有人关心放假的理由，欢呼声，尖叫呐喊声充斥着整栋高三教学楼。
星期六不仅是高三破天荒放假的狂欢日，刚好也是米洛的成人礼生日。特殊的纪念意义加之难得一遇的放假，米洛邀请了班上10多个同学到市中心一家ktv为自己庆祝。
18支蜡烛吹灭的时候，米洛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许愿。
唱完了生日快乐歌，大伙纷纷举杯，即为米洛祝福，也为这难得的放假庆贺。
喧闹的青春，膨胀的荷尔蒙，在酒精的催化下，大家都显得莫名的躁动与亢奋。
耀眼闪烁的气氛灯光与紧闭的房间，让顾岩有些发闷与眩晕。她瘫坐在角落的沙发上，远远看着拿着话筒唱歌的几人。
小雪点了首张靓颖的《画心》，前奏低沉抒情略显伤感的大提琴，看着远处模糊的mv，顾岩的瞳孔开始渐渐放大，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又被触动。
高二上学期期末那堂在多媒体教室上的英语课，当时就是放着这首曲子，坐在人群里的顾岩，遥遥看着投影仪前穿了冬裙的林清。
那种怅然遥不可及的酸楚感随着音乐愈演愈烈。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顾岩起身从桌上拿了啤酒，没有用杯子，直接端着酒瓶底一饮而尽。接着又是第二瓶，第三瓶……
直到张佳静发现不对劲上前想要夺下顾岩手里的酒瓶时，顾岩笑着推开张佳静的手。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顾岩趁着酒兴，摇头晃脑念起了诗。
“哟哟，这都什么场合，还不忘曹操的《短歌行》，王雯，来上来比划一下”。顾泽年看着对面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语文课代表王雯打趣到。
“来，大家干杯，为米洛的18岁成人礼祝贺，为我们美好的明天干杯……”波木带头喊了起来，顾岩张佳静王雯坐着的几人都纷纷起身，走向了围成一圈的大伙。没等大家碰杯，顾岩已经率先喝了大半瓶。
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的顾岩，七八瓶啤酒喝完，满肚子已都是水。摇摇晃晃去了趟卫生间，满身的酒气，喉咙难受想吐。
眩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顾岩想洗把冷水脸让自己清醒，可这样微醉的感觉飘飘欲仙。
在回房间的路上，顾岩感觉路是软的，脚也不听使唤。身边三三两两走过的服务员，竟然分不出性别，喝醉了？
推开门的时候，一脚踩空，顾岩整个人摔了下去，倒在地上的顾岩傻傻的笑着，奇怪自己竟然没有感觉到痛，见状的几人连忙把顾岩扶到沙发上。
“哎呀，别管我，你们去唱歌”。小雪和服务员要来了一块用冰毛巾敷在了顾岩的额头上。
极其冰冷的毛巾一下子碰到发烫的脸，顾岩抓了毛巾，一把扔了出去。小雪没有办法，只好静静坐在顾岩身边。
顾泽年在小雅、冯瑶等一小群女生的央求下，拿起话筒，点了张学友的歌。唱得正嗨的几人没有留意到角落里顾岩等人的动静。
“让我喝，还我酒瓶，给我酒！…”顾岩嘟囔着，右手用力扯着小雪的衣襟。
“来来来我陪你喝，喝个够！”。波木从小雪手里夺过酒瓶递给了顾岩，自己开了一瓶。七年的同学，从认识至今，波木从来没有看到过顾岩像今天这个样子。
“波木，你疯了！”小雪一把挡住了给顾岩递酒的波木。
“顾岩，你丫的，怎么喝这么多酒，波木你也是的，不但不管她还陪她喝”？端果盘和拿零食回来的米洛看到沙发上烂醉如泥喝得醉醺醺的顾岩，不听的数落指责一旁还拿着酒杯的波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