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眼前在丧失焦距,否则不会在那双金色的眼瞳里看见自己在笑。
讽刺的,诱惑的,肆无忌惮的,恶劣的,不甘心的……
谢知之吐了口气,他听到什么东西坏掉了,只发出了轻微碎响,不值一提。
“下次带着支票来,沈彻,买卖只分现汇和现钞。”
砰!!——
护栏剧烈震动。
飙升的信息素浓度里他察觉到了久违的疼痛,却不肯停,只在某次喘息里飞快摸了摸脖颈——啊,原来还在工作。
最终,他扯起满脸是血的沈彻,在吐出话音前感受到江上夜风似有若无地抚过颊侧,像是要把脸吹干——
谢知之闭了闭眼。
“要我的吻,起码准备八个0,我只收美刀。”
“不要晕,沈彻。”
“告诉我,为了我的吻,你付得起。”
没有应答。
他后退,转身,不计较目的地,向前走。
在某个频率里意外撞进一双尚在远处的烟灰色眼睛。
脚步稍顿,谢知之轻飘飘移开了眼。
他施施然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22:46。
一切好像是承诺崩溃的预告。
第39章
过水夜风总要偏凉。
沈彻靠住护栏低沉喘息,视野突兀迈入一只皮质牛津鞋。
对方在身前缓缓站定,他抬眼,哦,老熟人。
“哥。”声带震动呛入一口带血的唾沫,沈彻難受地呛咳起来,连带着肺部都隐隐抽痛。
封闻在他身前蹲下身,目光上下逡巡了一圈,片刻后从口腔里挤出一声不辨喜怒的轻笑。
“嗯。弄成这样,好難看,阿彻。”
沈彻平复了一下呼吸:“我也没想到呢。”
他注视着那双煙灰色眼瞳,总觉得夜风中寒凉似有加重。
半晌,他听见封闻拧眉吸了口气,吐出一句:“告诉哥,你对他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沈彻扯了扯唇角。
……
夜晚的庄园外围寂静无声,只有远处的灯火还在通明,世界似乎割裂成离异的两块,怎么在不到一公里的距离有人在夜风里尝到血腥,有人却在暖气里品饮香槟?
太荒谬了。
当那双因下蹲而折出细褶的皮质牛津鞋伴随着一声不知所谓的“妈的。”重新展平,沈彻顺势抬了抬眼,拿手指轻轻勾住了西裤边缘。
“哥,你把他讓给我。”
封闻低头,看见沈彻笑眼弯弯,一时竟然觉得謝知之下手还不够凶不够狠,不然这張脸上怎么还能出现这样执拗的势在必得?
这样的事是不是从小到大发生过很多次?
从圣诞节的colombo到新年的紅牛rb17,沈彻总是能很自然地和他说“哥,比起这个我更喜欢你的,你把他讓给我吧行不行?”
可不管是colombo还是限量款跑車都已经买过单结过账,要送要卖处置随意,難道謝知之也被他在某个时刻付过钱,敲过财产认定的紅章?
封闻砸了一声,觉得风吹得有点冷了,没有兴致再做他想。
重新屈膝,蹲在沈彻面前,冷淡的视線意有所指地落在沈彻脖颈——蜿蜒流出的血液已经不再新鲜,氧气已经将色泽压暗压沉,只剩下那一小点银光还算鲜亮。
“你有无搞错啊,沈彻?”封闻探手勾了一下那根银链,“你当这是桩给钱就行的买卖?”
单手解扣,银链猝然坠落,拉成一条平直长線。
封闻冷笑:“自己出局别拖我下水,哥现在比你要急。”
此言不假。
当封闻快步走回阿斯顿马丁,那扇量子银車门大开,內部却空无一人。
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轰然炸响,提醒他事态紧急,八成有变,謝知之这会拿的是落跑甜心的剧本,按理来说他应该开启地毯式搜索,放话“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但沈家的这个狗屁庄园大得离奇,他怎么才能从近四百亩的范围挖出一个身高连一米九都不到的謝知之?而且哪里会空降人力物力陪他玩这种你逃我追的把戏。
砰——
車门被重重甩上。
从口袋里摸出黑冰的时候封闻发现自己手少有在抖。
低头,咬煙,点火,今日月色还算皎洁,把水面照得波光粼粼。
当时他怎么说来着——
“甜心,十一点也不是很晚,在车上等我,你今晚想不想住我家”
白煙从唇缝里滚出来。
“哇,好蠢。”
封闻笑了一下。
水面的波光杂乱、无序,但足够晃眼。
因此修长的指节闯入视线,捏过咬在嘴里烧到一半的香煙时,他短暂地愣怔了几秒,随即从善如流地松口,張嘴。
香烟得以交接。
大概月色确实还不错,当谢知之冷着一张脸将剩下的半根的烟屁股含进嘴里的时候,连带着心脏也重新活跃地跳了一下。
“你在演哪出?”谢知之问。
“我以为这会轮到落跑甜心的剧本,我好紧张。”
谢知之偏过头,靠在护栏上仰脸睨他,半晌,抬手摘下燃至尾声的香烟。
beta脸上濕痕未尽,扯了扯唇角,轻巧地说了一句:
“封闻,说起来我们连正式date都没有过,这会说分手是不是有点言过其实?”
乳白的烟雾翻滚而出,口腔里涌动着冰凉的薄荷味,谢知之把烟蒂扔到地上,碾灭,心说原来尝起来味道有差。
他抬眼,咬着后槽牙从口腔里轻轻磨出一句:“我好不甘心。”
不甘心的內容好多。
手腕一紧,谢知之任由封闻拉着自己走向阿斯顿马丁。开门,推入,关门,发出一声重重砰响,胆战心惊。
“那我怎么办?”封闻单手撑住座椅,把人笼在下方,深吸了一口气,“甜心,哪有这样的道理?”
难道吻痕过了八小时就只能叫血淤?
保质期怎么比他妈的手工面包还要短,有没有有关部门管一管?
封闻问:“你想怎么做?”
谢知之张了张嘴,闭上了。
“你难道打算和沈彻结婚?”
“短暂的三分钟。”谢知之说。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下车,走出大概四百米。四百米里我考虑了很多种办法,包括但不限于如何成为商业间谍,以吹枕边风和里应外合的方式咬下沈氏一块足够讓所有股东都心疼的肉。”
“那为什么回来?”
谢知之坦白:“我想看看你打算怎么把话说得好听,也许有哪个我没考虑到的角度能让我回心转意。”
封闻舔了舔唇,帮他擦掉眼泪:“这时候是要说什么?感谢耶稣还是老天保佑?”
“要说谢谢甜心。但是这句话收费很贵,我向沈彻要了八个0。”
“封闻,是美刀,不是人民币。”
封闻短促地笑了一声。
车内空间对两个成年男性还是太小,当封闻把谢知之从躺倒的姿势抱起来,变为坐在大腿上,动作间难免会磕磕碰碰。
没有开车内灯,但好在alpha的夜视能力够变态。
从成为德兰大同桌的第一天封闻就知道谢知之很擅长哭,那些故作伤心的眼泪会泡软起码两张绵柔纸,最终眼尾会被泡白泡红,以至于让按理来说自带内敛意味的纯黑色瞳仁都被腌渍出一点脆弱易伤的咸咸风味,仿佛没了谁就活不了。
此刻除外。
当过分锋利的眼瞳冷冰冰地流出眼泪的时候,封闻有点恍然,心想现在和踩在悬崖边缘有什么区别,谢知之边哭边放狠话,我打算拉着沈彻的狗腿跳了,但是给你一次赠我临终遗言的机会,大概有千分之一的几率被你说服。
封闻闭了闭眼。
“谢谢,甜心。”他轻轻说。
“但这不是生意,甜心,不管是美刀还是人民币,八个0只能是聘礼。”
“你想听哪种说法我准备了两种,不知道哪个合你的口味。”
谢知之哑声:“两个都听。”
封闻笑了一下:“你要是坏一点就好了,遇到这种事居然还要我教。”
“没有双全法是因为你心不够狠,吹沈彻的枕边风为什么不吹我的枕边风?封家的钱难道比沈彻的来得烫手?”
“我比沈彻要好骗得多,这种时候比起经济效益产出回报你先想到的怎么是罗曼蒂克,你说你是不是应该转专业去隔壁文学院?”
谢知之扯唇:“这个我不是很爱听,下一个。”
封闻:“嗯……”
谢知之眼睫轻颤。
当alpha轻轻在下巴落吻时,过久的停留仿若为单纯的皮肉相接穿针引线,以至于带上一丝过分虔诚的意味。
“心疼我吧,刚刚差点想跳了。杀人犯法啊sir,死之前我难道会让你好过?”
“我会用邮箱设定遗书,写明我遭遇了情感冷暴力以至于抑郁轻生,就算我爸觉得够扯,但是为了满足儿子的遗愿可能也会想方设法让我们俩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