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过什么?对了……
要孩子做什么,留着掐死吗?
……他竟然说过那样的话。
禹北珩浑身血液几乎冻结。他死死盯着床上的人,突然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覃苗冲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他掌掴自己的一幕。男人脸上的戾气还未散,吓得她往后一退。
“你、你这不要脸的……怎么还在这里?”
段陵正要开口,却被禹北珩打断:“我不要脸,是。但跟你有什么关系?”他语气又冷又硬,可若是细看,却能发现他指节攥得发白。
覃苗被他一凶,顿时哭出了声:“你……你这个坏蛋!欺负谢大哥……等禹先生回来了,一定打断你的腿!”
禹北珩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名字:“禹先生是谁?”
小姑娘一边哭一边虚张声势:“禹先生……自然是顶顶厉害的人!你、你这□□犯……一定会有报应的!”
禹北珩从不信报应,可如今听来,却像是一语成谶。他和谢璜走到这个地步,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报应。
一想到这整件事的导火索或许就是眼前这不懂事的小姑娘,他就忍不住冷下声音:
“呵,我从不怕报应。”他语气讥诮,眼神却黯沉得厉害,“但我这人,最喜欢报应别人。你既然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最好早点死了那条心,他不可能跟你结婚。”
覃苗被禹北珩说得脸颊通红,仍强撑着仰头反驳:“我、我才没有要和谢大哥结婚!”她语气里透出几分遗憾,转而说道:“倒是你……禹先生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禹北珩稍一思索,便明白了,覃苗口中的“禹先生”,恐怕就是他那个总是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大哥,禹北君。
他心里顿时不是滋味。禹北君那个眼高于顶的家伙,在这些人心目中的地位居然这么高?最关键是,覃苗为什么会觉得禹北君要为谢璜出头?
除非……
妈的,那畜生难道也想撬他的墙角?!
禹北珩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黑得几乎能滴出水。覃苗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愈发害怕。
段陵觉得自家老板这么欺负一个小姑娘实在有些过了,连忙打圆场:“覃姑娘,你误会了。这是我们夫人,和少爷闹了点脾气才跑出来的。您说的那位禹先生,应该就是我们少爷的大哥。”
覃苗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但段陵语气笃定、神情诚恳,极具说服力。
做了多年秘书,段陵最擅察言观色,说话艺术更是一流。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他就把禹北珩塑造成一个痴情不悔的贵公子,而谢璜则成了因误会负气出走、独自承受委屈的爱人。
没一会儿,小姑娘就被哄得缓和下来,不再掉眼泪,再看禹北珩时目光中的惧怕褪去,反而染上几分同情。
“你早说不就好了嘛!还有你昨天那样,你……”回想起昨天的场面,覃苗霎时脸红到耳根。
禹北珩觉得段陵这嘴皮子不去说相声真是屈才。此时他情绪稍定,哑声问:“你昨天说的‘仪式’,是什么?”
覃苗抽了抽鼻子:“当然是我家猫和馒头啦!我和谢大哥早就说好,要让它们配一对的。可谢大哥一直没回来,馒头状态也不好,我只好再约他时间咯。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妈的,怎么不早说。
禹北珩心头那点懊悔,顿时又深了几分。
覃苗是个热情直率的姑娘,一旦不怕禹北珩了,话匣子就关不上,叽叽喳喳地说起谢璜的事来。
她说谢璜刚来的时候身体特别差,禹北君天天给他针灸,都快扎成筛子了。
她说谢璜虽然性子腼腆,但喜欢他的人可不少,她自己就好不容易托王婶子去说亲,却被谢璜婉拒了。不过谢璜说,他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是“禹先生”。她后来想了想,禹先生那样好的人,确实和谢璜很相配。
说到这儿,覃苗顿了顿,好像才反应过来。
谢璜口中的“禹先生”,未必就是她知道的那一个,眼前这个大块头似乎也姓禹?
她还说,谢璜今年正月里突然被送进医院,住了好些天,整个村子的人都替他揪着心。
禹北珩沉默地听着。他不知道,在他缺席的日子里,谢璜一个人竟经历了这么多。
心里又堵又涩,漫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
中午时分,谢璜终于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见禹北珩坐在床边。
他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感到不安。
“你醒了?还疼不疼?难不难受?我……我……”禹北珩话到嘴边支支吾吾,道歉的语句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完整。他这辈子,还从没向谁低过头、认过错。
谢璜烧得脑袋昏沉,听见他说话更是头痛:“你怎么还不走?”难道还要继续吗?他忍不住向后缩了缩,他们……是不该再有联系了……
禹北珩脸颊涨得通红,身体僵硬了一瞬。紧接着,在谢璜怔然的注视下,他竟“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床前。
段陵目瞪口呆,迅速别过脸去。
然后,谢璜听到禹北珩的声音低低响起,带着从未有过的哽咽:
“对不起……我不是人,我不该那样对你。”
“小螃蟹,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第26章 你还没走
禹北珩已经在他这里守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谢璜见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禹北珩。
他会笨拙地道歉,会手忙脚乱地试图喂他喝粥,甚至会像个等待宣判的孩子一样,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只为等他一个微小的回应。
之前那个高高在上、横眉冷对的禹北珩,仿佛真的被什么击碎了外壳,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惶然和脆弱。
若在从前,谢璜或许早已心软,会忍不住相信这突如其来的温柔。
可现在,他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清晰地记起上一次禹北珩也是用这种近乎蛊惑的温和语气,心里盘算的却是如何拿掉他的孩子。那冰冷的恐惧瞬间刺透所有恍惚,让他不敢放松一丝一毫的警惕。
禹北珩拿着药膏推门进来,看见他醒着,立刻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嘴角扯动着,有些怪异。
“小螃蟹,我…我给你上药吧?”他声音放得极轻,带着试探。
“不用了,”谢璜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已经好了。”
禹北珩眼底的光黯淡了一下,像是被泼了盆冷水,却又赶紧打起精神:“那你饿不饿?我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小馄饨,还热着。”
谢璜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很晚了,吃太多宵夜不好。”
“那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水。”禹北珩说着就要转身。
谢璜静静地看着他忙乱讨好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自从他醒来,禹北珩的态度就好得近乎诡异,小心翼翼,仿佛他是一件易碎的珍宝。这种不真实的呵护,越来越让谢璜感到不安。
“禹先生,”他轻声开口,打断了对方的动作,“你到底想要什么?”
禹北珩猛地顿住,转过身,眼神直直地望进他眼里,没有任何犹豫:“你。”
谢璜蹙了蹙眉,扭过头,决定不再跟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浪费口舌。
禹北珩心急了,坐在谢璜的身边,想着段陵的建议——死缠烂打,撒娇卖萌。
于是将头靠在谢璜的肩膀蹭了蹭,像只大型的狼犬,对着人龇牙咧嘴的撒娇,看的人一时说不来该开心还是害怕。
“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谢璜身体僵硬,声音里透着疲惫,“我们…我们已经分开了。”
“可是我后悔了!”禹北珩抬起头,看起来有些可怜,“小螃蟹,璜璜,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我之前…我之前是真的失忆了,所以才让你离开…我错了,我们和好,好不好?”
失忆?
禹北珩说了好几次了,但这个理由太过荒谬,偏偏只忘记他一个人?简直匪夷所思。
谢璜不信。
他早已私下问过沈峤,得到的回答斩钉截铁:“不可能。人的大脑构造复杂,选择性遗忘特定一个人而非一段时期或事件,概率微乎其微,别相信小说里那种骗人的情节。”
几乎快要动摇的心,瞬间被这番理性的分析冻结。他甚至也委婉地问过段秘书,段秘书虽言辞闪烁,却也透露那场车祸并无大碍,只是轻微脑震荡。
看吧,果然又是在骗他。
谢璜心灰意冷,拉起被子蒙过头顶,彻底隔绝了那个撒谎精的声音。
被再次拒绝的禹北珩挫败万分,无意识地往床沿坐了下去。床垫微微下陷的动静却让谢璜像受惊般猛地掀开被子,眼底掠过一丝未散的惊惧。
“你…你做什么?你说过不会……”
“我没有!”禹北珩立刻像被烫到一样弹起身,慌忙解释,“我就是…就是怕你闷着,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