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憾坐在高凳上点了一杯酒,调酒师了然,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燕尧,燕尧满脑子只想快点带着齐憾走,随口说道:“跟他一样。”
燕尧没来过酒吧这种声色的场所,他以为酒吧就是热闹一点的咸狗,但是进来才发现这完全是天差地别,而且为什么都是男的?
旁边的齐憾又打开了手机,看了眼时间徐知寒演唱会已经结束了二十分钟,于是他切到微博发送了早已编辑好的文案。
“哟,好久没来了。”吧台里面挤进了一个人,对着齐憾说话。那人满脸的钉子,脸长得挺臭的,他看到旁边站着的燕尧,很是戏谑地扫视了两眼,然后叹了口气,故作哀怨地对齐憾说,“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谁是旧爱?”齐憾关上了手机,对他的调侃有了回应。钉子男依旧自说自话,语气很幽怨,“哎,渣男啊渣男啊。”
燕尧本来就烦,看到这人更是脸色难看了不止一个度。他看向了正在疯狂摇晃雪克杯的调酒师,说:“我要打包。”
“哈???”调酒师震惊得动作都停下了。
钉子男在一旁笑得嘴都歪了,他撑着桌子说:“小弟弟,你不知道这是哪吗?”
燕尧啧了一声,语气不耐地说:“男/同/性/恋酒吧,所以呢?”
钉子男笑着“哦~”了一声,手指指了下齐憾,说:“他是常客哦,所以...”说着那根手指举了起来,在燕尧面前摇了摇,“他不是个好男人。”
燕尧锐利的眉眼冷冰冰地看着他,嘴角抿了起来。钉子男暗自心想你这孩子真经不起逗,嘴上又激他道:“你看他一本正经的,心里指不定想些什么呢,不露声色的男人可是最坏的男人了。”
燕尧面色阴沉地冷笑了一声,刚想开口,齐憾突然开口叫他:“燕尧,别管他。”说罢站起了身,伸出手朝钉子男说,“卡。”
钉子男被他打断觉得没意思,“嘁”了一声,在吧台里翻抽屉,一边拿着一张金色的卡一边笑得很邪恶地说:“只有vip座了哦,客官这边付钱。”
不太开心但很听话没有骂人的燕尧过去付了钱,回来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肩膀,燕尧被挤到了齐憾旁边,胳膊碰着他的胳膊。
齐憾接过卡,虚虚地揽了下燕尧的腰把他往卡座方向带了下。钉子男看着他们俩的动作,在旁边笑得正灿烂,“哎呀哎呀”地喊了一声,齐憾没看他,迈开腿去了卡座。
落了座后齐憾又看起了手机似乎一直在忙,燕尧觉得奇怪,掏出自己的手机去看,发现齐憾的那条微博底下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看见了几条不太好听的评论,一口气憋在心里,两只手打字疯狂和他们对线。
“别搭理他们。”齐憾依旧看着自己的手机说,头也没回就知道燕尧在干嘛。燕尧此刻正在一脸凝重地双手啪啪打字,听到齐憾的话,老实地“噢”了一声,然后默默地给他们全举报了。
齐憾的手机一直在响,什么乱七八糟的信息都有,燕尧瞥见一些难以入目的私信,刚想说些什么,钉子男冒了出来,他拿着托盘端了两杯一样的酒放在桌上,手放在燕尧肩上拍了拍,又在挑事道:“小弟弟,你看他都不愿意搭理你,指不定手机里多少比你可爱的小男孩呢。”
话刚说完,燕尧反手一巴掌用力地甩在他手臂上,拍开了他的手。钉子男吃痛地骂了一句,没想到燕尧真的脾气那么大说动手就是真动手,他气得脑袋冒火,对燕尧喊了句:“来来来你出来!”
“闹够了?”齐憾冷声打断了他们俩,把手机随意搁在桌上,撩了下眼皮看了眼钉子男。钉子男见他说话,也没继续跟燕尧吵吵了,皱着眉地对齐憾说,“行了,我有话跟你说,出来吧。”
燕尧见齐憾站了起来越发郁闷,烦躁地拿起一杯酒一口气喝完,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钉子男回头哂笑着说:“度数那么高,喝蒙你啊!”
齐憾一眼没看着他,燕尧就在做蠢事了,微眯了下眼,伸手五指插入燕尧的发间,手往下滑,手指收拢力道不算轻地捏了一把他的后颈以示警告,看着燕尧有些呆愣的眼神说:“老实点。”
齐憾离开之后,燕尧才终于喘了口气,把目光放在了齐憾仍然在不停响动的手机上,随后他特意把目光移向别处,看向闪动的灯光,舞动的人群,垂眸,最后还是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部手机上。
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又深呼吸了好几下,没忍住还是把齐憾的手机拿了过来,试了一次密码就解锁了,于是他打开手机进入了微博主页。
澄清事件登上热搜后,齐憾收到的评论点赞也一条接一条的跳出来。燕尧手指飞快下滑去翻以前的私信消息,齐憾的私信消息并没有想象中的多,燕尧一条条地往下翻一条条地点进去看。:什么鬼啊,抄袭怪。:呃...其实以前我就觉得难听得要死。
燕尧看到这种不咸不淡的消息,非常不屑地冷笑一声,退出继续往下翻。:三脚烂猫只会抄,但凡把抄袭的心思放正轨上呢。:偷鸡摸狗的事情做的可真多。:抄袭起家的也能拿奖了,可见含水量满满。:怎么一言不发的,真默认了???我靠你对得起我花钱买的专辑吗?退钱退钱退钱!:傻/逼。
当看到有人直接开始无厘头的人身攻击,燕尧头脑发热,面无表情地反复点进不同的信息再退出往下看。:真是什么人都能写歌了,怎么还没退圈,音乐界耻辱+1。:半个月还不出面,装死上瘾了是吧?希望早点出门被创死。
燕尧拧起了眉毛,压抑着心里的怒火,克制住把他们全喷一遍的想法,继续往下翻,那些是更早的消息记录。:呕,抄袭还骚扰女生,真是人不可貌相。:跟你一个学校的,真是丢人丢到家门口了...:抄袭狗死全家!!!:户口本不能翻页挺无奈的吧。
燕尧往下滑的手一顿,握着手机的手哆嗦了起来,再往下是发生这件事情几天内发过来的信息了,那些信息没有小红点,说明齐憾很早之前就已经点进去看过了。:祝早逝。:咋在清明前闹出这事,不会是怕没人给你烧纸了吧?:你家里就非要省这一个套吗...
……
燕尧沉重地呼吸着,他觉得空气越发稀薄,鼻腔口腔像被灌入了海水,身体很重,像沉入海底,可是酒吧的音乐很吵,震耳欲聋,又让他头昏脑涨。
他开始想当初齐憾看到这些带着满满恶意的辱骂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从小到大都在被夸奖的齐憾,因为这一件莫须有的事情而承受了太多本不应该由他承受的暴力。
如果不是因为盛明言,齐憾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听到有人对他说出这种话。
那个拥有一颗金刚不坏的心,拥有稳定情绪总能把所有问题解决好的齐憾,遇到这些扑面而来的恶意,又是什么想法?
他看过齐憾的qq空间,那些都是齐憾大学时期的动态了,其实相册并没有几张他自己的照片,仅有的几张也是大合照,反而全都是一些老师写在黑板的知识点和齐憾自己写的笔记照片。
那时候的手机像素还不高,齐憾便用相机拍照上传,明明那些动态有很多感谢他的评论,可是为什么当初愿意替齐憾发声的没几个。
有人问他今天的曲式课没听懂,可以讲讲吗?齐憾说只有午休时间,来了就讲。有人问他可以借笔记用吗?齐憾说相册里有,每天都会发。有人问可以帮忙看看曲子吗?齐憾便说下了晚课来琴房找我。
燕尧的眼前开始模糊起来,他抬手狠狠擦了擦眼睛,疯狂地翻看着几年以前的记录。
他看着自己的一滴眼泪打在了屏幕上,燕尧紧抿着唇把手机往身上蹭干净,眼睛不停歇地看着多年以前齐憾看过的污言秽语。
齐憾的私信留言里比网络公开出来的评论难看得多,不是在咒死就是在骂爹骂娘。时至今日才做出来完整的澄清,这些辱骂过的人当中又有多少人看到了?他们会心存愧疚吗?还是彻底忘记自己这么冤枉过一个陌生人了?
屏幕上的碍眼的泪水越来越多,燕尧只能不停地用衣服擦试。
他开始讨厌这些人,讨厌他们不分是非,讨厌他们每个人随手打下的一句话只是为了发泄自己的一时不快,更讨厌他们冷漠的心。
为什么这些东西自己现在才看到?为什么已经结束了他才真正了解到当初齐憾到底承受了什么?那些血淋淋的伤口,为什么已经结痂脱落了自己才发现?
燕尧用手掌擦眼睛,用衣服擦手机,他看着齐憾的手机顶部跳出来不同人发来的微信消息,问他怎么样?关心他这几年的去向,甚至恬不知耻地说几年前自己错信了别人,能不能继续合作。
燕尧也讨厌这些冷眼旁观的人,他讨厌他们明明有证据可以证明,却不肯发声,讨厌他们迟来的虚情假意,更讨厌他们的两面三刀。
屏幕上的水迹擦了又有,燕尧觉得自己甚至连擦东西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