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旖儿心里记挂着这件事已经烦闷许久,平宁县地方不大,只因离京城近,上面的便格外重视。他新官上任就遇上大事,查出来了是功劳一桩,没查出来便出师未捷了。
不过他还是展颜一笑安慰李桥道:“不用怕桥桥,只是怀疑,不过事关火药便要衙役们紧张了些,他们并不懂其中不同,所以在城门前见到运爆仗进城的就害了怕,连累你们了。”
刘旖儿拨开车帘看了看,回头笑道:“就快到了,光顾着说这些公事,还没同你叙叙旧呢。”
马车缓缓停下,平宁县的刘府到了,刘旖儿先拨开帘子吩咐了下人提前去收拾客人的厢房,缓缓下了车去扶李桥。
温娇娇落在后面,刘旖儿带着李桥迈入府门,果然比从前清河的刘府要大上许多,穿过垂花门甚至还有园林湖桥,只步行到后院就用了小半刻。
“如今住的地方大了,我将母亲也一并接来了,父亲虽年纪大了,但执意要继续在山鸡村做村长,便让家仆回去照顾着,再等几年接来平宁。”
刘旖儿带着她沿路参观着,夜风缓缓吹拂着,不远处的园林遍植修竹沙沙作响,旁边的湖面月亮碎了一池波光粼粼。
“那是母亲的院子,正院接客,东跨院还空着,今夜你住那里吧。”刘旖儿看李桥不说话,笑说道:“放心,这次我不会再打扰你,安心休息吧。”
“上次...是我蠢了,以为只要病着就能让你怜惜我,留下来。”刘旖儿垂眸道。
李桥道:“为你多留了三日,还不够?”
刘旖儿苦笑,“怎么能够呢...”他在李桥身旁低声道:“桥桥,我还是那些话,我知道你不爱听。”
李桥是真不爱听,拿话噎他道:“知道我不爱听就别说。”
“我当了同知后,上峰知道我至今未娶,身边也无一人伺候,十分不悦。说为百姓的父母官岂能自己都无一儿半女,若要立业必须得先成家,又是为我说亲又是往我府上送女人的...”
他摇摇头,“我都拒了,最后只能说,妻儿都留在了老家,他们不愿离开故土,所以没跟着来平宁。”
李桥听他话头不对,赶紧截住,“你可别说是为了我。”
刘旖儿笑,“知道你不喜,我哪里敢?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也不愿应付这些俗事罢了。”
从前一见李桥就巴不得黏在她身上,现在却并不敢碰她了。刘旖儿犹豫了许久,最终只是拿手勾了勾她的小指。
“那日我昏迷着,你劝我母亲要我早日成家,你走后母亲为我张罗亲事...这些我本不在意,可真正让我灰心的,是你让母亲如此做...”
李桥想了想,的确,这件事是她考虑欠妥了。
“当日我看你生病府里只有个婆子跑前跑后,所以才脑子一热出此下策,是不对。”
若刘母真的找了说亲的人家,把女儿嫁过来,守着的却是一个心在外头的丈夫,岂不是也毁了人家女儿的一辈子。
刘旖儿已经是个痴人,他就这么单着也是为别人好。
什么时候他这个痴病好了着吧。
刘旖儿却会错了她这句话的意思,大着胆子拉她的手,“桥桥,如今我已经是一县同知,我能给到你比当年许诺的更多。”
李桥:“...”又来了。
“别急着拒绝我,我只告诉你,我可以等你,一直等你,等到我死了都好。唯独别不让我等你...那才是叫我比死了还难受。”
刘旖儿赶在李桥撒开他的手之前先放开了,整理了一下表情站远了些,恢复了在县衙时的郑重。
“我就送你到这吧,前面就是东跨院,下人都收拾好了。”
李桥点点头,“谢了。”
刘旖儿笑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从京城一路过来劳累,早些休息吧。”
说完就走了。
李桥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院门外。温娇娇看李桥这么眸色深深地望着刘旖儿,前面安慰自己要相信李桥的话没了用,又有些慌了,上前拉李桥的手:“姑姑怎么还在看他,莫不是听他说了两句话,又喜欢回去了?”
李桥皱了皱眉,直盯着刘旖儿消失的地方,半响问道:
“我有和他说过,我们是从京城过来的吗?
第36章 当堂杀人 “管他是郎家夏家还是单家,……
天还黑着, 李桥推了推熟睡的温娇娇,把他拉起来穿衣服。
温娇娇迷糊着,“姑姑, 天还黑着呢, 怎么不睡了?”
睁开眼发现李桥早已收拾妥当,身上系着随身的包袱,温娇娇赶紧让自己清醒过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想了一晚上,觉得有些不对劲, 咱们先离开刘府再说。”
李桥觉得刘旖儿有问题。
且不说她是带着温娇娇从京城逃出来的, 只在京郊偏远的小村落里待了一晚上便进了平宁县,中间除了那家孤儿寡母再没过多接触过什么人。
刘旖儿这个官升得就很有问题,他在清河默默无闻也无什么丰功伟绩, 为何能一举连升两品调任中原?他又是什么时候升上来的?
李桥想到年前她最后一次去清河时,刘府的府门就紧闭着,而那时温娇娇已经被郎家骗到了京城。
李桥不想以最坏的想法揣测刘旖儿, 但她住在刘府时刘旖儿病得蹊跷, 莫名其妙在她屋门口吹了一夜的风, 就好像故意让自己染上风寒一样。
然后,被拖延了三日的李桥回到山鸡村,温娇娇就已经被劫走了。
李桥希望是自己误会了,也许是宋六娘和温屠夫告诉了村长, 村长在家书里给儿子一提也正常。
还是早些离开刘府吧, 无论哪种可能, 她现在都有可能招致麻烦。
外面天色还漆黑着,湿重的夜露令空气都变得有些粘稠,后院屋檐下挑了几盏昏暗的灯, 静得只能听见细细簌簌的草叶风声。
过了垂花门,李桥停住了脚步。
前院灯火通明。
见他们出来,很快两个佩刀衙役上前来:“请郎少爷上前厅,单大人郎大人在等。”
李桥皱眉,这是两家都来了。
温娇娇紧张地去抓李桥的手,说着就快要哭出来,“姑姑...怎么办?”
两位重臣出行,身边必然带了不少护卫,眼下只能依言跟衙役去前厅。李桥边走着边低声嘱咐温娇娇道:“眼下情势所迫,问你就说是我将你劫出来的,要是让你回郎家你就回,别嘴上逞强多说话。”
温娇娇慌了,“姑姑你要让我回郎家?”
李桥安慰他:“你回去了,管他是郎家夏家还是单家,我都有法子再把你弄出来。”
温娇娇放了心,只要姑姑别不要他了就行,本来他都打算以死相逼了。
正房门外立了不少衙役,李桥路过扫了一眼,里面有在衙门时见过的刘旖儿的人。剩下的估计是单大人从京城带来的,衙役的衣服略有不同。
进了正堂,正当中坐的是单大人单贞丰,旁边是郎大人郎荣,而刘旖儿站在最边上——他一个区区五品官,在这两位面前是没资格坐着的。
李桥带着温娇娇进来,他根本不敢去看李桥的眼睛。也正因如此李桥当即就确认了心中所想,果真是他告的密。
李桥迈入门槛时端坐堂中的单贞丰甚至都没抬一下眼皮,缓缓地喝了口茶,才将目光放到李桥身后的温娇娇身上。
“郎夫人将这个小儿子许给我单家时,说小儿因为常年养在玢州外祖母家,性子温和乖顺。现在看来温和不错,乖顺却是假了。”
郎大人在旁边听得一头汗,站起来拱手道:“下官夫人不敢有欺瞒,小儿是听话的,是在府中糟了歹人胁持,幸而现在是找回来了!”
郎荣说完看到李桥,立即抬手指着她喊人道:“快!还不快将这劫走少爷的歹人抓起来!给她捆了手脚带回京中缉拿入狱!”
几个衙役立马抽了麻绳上前,温娇娇立即上前挡住李桥,“不许你们碰她!”
即便李桥事先嘱咐他不要多说话,但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李桥抓走呢!温娇娇立即道:“她不是什么歹人,她是我的亲人,是我的妻子,我们早已在山鸡村成婚!我也不养在什么玢州外祖母家,一直都是她在养着我!”
李桥被他单薄的身子骨挡在背后,无奈地扶了扶额,这个白痴...
单贞丰看向郎荣,虽然笑着但根本没什么笑意,“郎兄啊,这还不算欺瞒吗?你从外面随便弄一个野种来,就想让他攀上单家的关系?”
郎荣这下汗都来不及擦了,心中大骂这个便宜儿子,嘴上还得替他圆成:“哪里敢啊!小儿的确是正经的郎家血脉,只是...只是最近好不容易才找回来...”
郎荣越说声音越小,他自己说着都没了底气。单贞丰摆了摆手,起身道:“罢了,事已至此,我既已当着众人的面认下了这个儿子,他就与我单家有了关系。现在带回去,就当是一场误会而已,也算是全了咱们两家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