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笔文斋 > 惊悚推理 > 敌国少主竟是我竹马 > 第153章
  农户们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淅淅沥沥似破晓前那方晨光熹微的鱼肚白。这是个春耕的好兆头,经历了旧年整年的天灾人祸,幸存下的人们又找寻到了出路。
  随着第一滴春水落下,戚暮山醒了。
  他睁眼的时候正是凌晨,夜长日短,只能隐约看到窗棂投进来一点微光,灰蒙蒙的蓝,裹挟着轻缓绵长的呼吸声。
  不是阴曹地府。戚暮山首先想到,但不怎么庆幸,随后暗自心惊道,他昏迷了多久?万平现在什么情况?还有……有点热。
  戚暮山刚清醒想挣动一下,却发现动不了。
  忽然,他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原本均匀的气息停止了一瞬——但这并不是他的呼吸。
  直到这时戚暮山才意识到,锢在身上的不止是厚重的棉被,还有一只手。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那只手随即拿开了,伴随着耳边枕头陷落,戚暮山眼前的微光被另一抹坚实可靠的蓝色遮挡。
  “阿古拉……”戚暮山有气无力道,久卧病榻令他身体还很虚弱。
  穆暄玑摸着他的额头,似乎还有些困意:“嗯?”
  “……你压到我了。”
  空气陡然凝固,穆暄玑手中动作一顿,而后轻轻地笑了起来,声音却有些沙哑,仿佛带着哭腔:“你醒了。”
  他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戚暮山听着心尖一颤,虽然没问昭帝最后是怎么处置黑骑的,但穆暄玑能全须全尾地守着他醒来,心里大概有了数,不由得鼻尖发酸,想伸手抱一抱穆暄玑,可惜没力气抬手。
  房里太昏暗了,戚暮山看不清穆暄玑此刻是什么表情,但唇边被指腹摩挲的微妙触感令他喉结轻滚。然而穆暄玑并未做什么,只是按住他干燥的下唇,接着问道:“喝水吗?”
  “……嗯。”
  穆暄玑便起身去倒水,回来时侧坐在戚暮山身旁,一手托起他的脑袋,一手将碗沿送到他嘴边。
  戚暮山只低头浅啜了一口,就仰起脸道:“陛下没有罚你吗?”
  穆暄玑道:“算是天道好轮回,他也被人下了玄霜蛊,现在一病不起,朝政已全权交由瑞王执掌,对我们是分身乏术了。”
  戚暮山奇道:“是谁下毒?”
  穆暄玑摇头道:“不知……不喝了吗?”
  戚暮山从他手臂滑落,又躺回枕头上:“够了……所以,瑞王这几天都在忙什么?”
  “你醒来就为了关心瑞王?”穆暄玑将瓷碗搁置在床头小桌,交叠手臂看着戚暮山,“问我倒不如你亲自问他去。”
  戚暮山失笑,但因胃里亏空没有多少力气,只是极轻极快地呼了口气:“那……你进来说?”
  穆暄玑消佯怒而笑,掀起被褥一骨碌钻进被窝,在帐外的凉意也钻空子前抱住戚暮山,将自己的全部体温交给他。
  两人面对面躺着,戚暮山枕着穆暄玑的臂弯,一时间外面的纷争仿佛都抛诸脑后,只剩下彼此心峦起伏的热气。
  穆暄玑进是进来了,但没有继续说瑞王的事,戚暮山也没再追问,转而道:“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你看我哪句话不算数过?”
  外面的天开始蒙蒙亮,穆暄玑就这么凝视着戚暮山,抬手抚过他清瘦的面颊。
  戚暮山不作声了,像是在心里复盘穆暄玑一定有哪回说话不算数。
  半晌,倒还真让他回忆起这么一件事。戚暮山捉住穆暄玑放在他脸上的手,一下子探到空荡荡的手腕,拉到眼前,毫不留情地翻起旧账:“那串绳子呢?你答应我会好好戴着的。”
  此言一出,打了穆暄玑个始料不及,他错愕地眨了眨眼,嗫嚅道:“这个……最早的那串确实没了……”
  穆暄玑说着,反手握住戚暮山的手,带着他伸进自己衣服里。很快,戚暮山便摸到一样熟悉的东西。
  穆暄玑又道:“给你换洗毛巾时沾了点水,我不想打湿它,就取下来放在这里。”
  好吧,戚暮山将军不成反被将一军,趁着穆暄玑尚未乘胜追击,赶紧把那串绳塞了回去,翻身把脸蒙在被子里。
  穆暄玑也跟着将被褥扯过头顶,在这暖烘烘的黑暗里,他搂紧戚暮山的腰,笑着将人纳入怀里。戚暮山起先试着挣扎,却被穆暄玑轻轻掐了把,当即腰间一软,彻底兵败投降。
  戚暮山抓着那只“罪魁祸手”,忽然发现才闹腾没一会儿的功夫,穆暄玑的手腕竟变戏法似的戴好了串绳,刚到嘴边的嗔怪便化作一句温软的“你怎么能欺负病患”。
  穆暄玑在他耳边轻声道:“到底是谁先欺负谁呀,暮山哥?”
  戚暮山:“咳,扯平总行了吧?”
  “不行,你不算数的事可比我多。”穆暄玑收紧手臂,把头凑近戚暮山耳畔,低低地笑道,“但是我太喜欢你了,被你食言也心甘情愿。”
  戚暮山一愣,不说话了,紧紧贴着穆暄玑的胸膛,听两颗心脏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互相盘踞,最后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你要好好收着。”戚暮山忽然道,摩挲着穆暄玑的手腕,“这两对都是我娘编的,说一个给我,一个给你,保佑我俩都能永岁平安。”
  穆暄玑静默片刻,翻手穿入戚暮山的指缝,十指相扣,郑重道:
  “我向帕尔黛起誓,一诺千金重,无往而不利。”
  -
  主卧的房门一直紧闭到天大亮,因心病复发而卧榻不起的司空云往在听闻戚暮山退烧苏醒后,立马胸不闷,头不疼,气都通畅了,不顾高芩和江宴池阻拦就匆忙下榻,健步如飞地赶去卧房。
  一进门便见穆暄玑坐在床头,舀起一勺粳米粥喂给戚暮山。
  戚暮山倚靠床榻,那双带着浅淡笑意的目光从穆暄玑脸上转向司空云往,又惊又喜,囫囵咽下这口粥便叫了声“姥爷”。
  穆暄玑也跟着唤道。
  可叹司空云往一把岁数差点白发人送了两代黑发人,面对此情此景只觉如梦似幻,不免想起自己那早逝的女儿,差点没忍住落下泪来。他已经给司空玥送终了,若再给戚暮山送终,那他也不想活了。
  忍着眼眶的酸楚,司空云往对穆暄玑感激万分。
  虽然赶回万平的途中听了有关这位狂妄桀骜的南溟少主的不少事迹,上至破禁带兵擅闯皇宫,下至从福王手中强取豪夺靖安侯,但等司空云往真见到穆暄玑本尊时,此前顾虑便一概打消。
  这么个乖巧懂事体贴还嘴甜,除了对戚暮山举止有点过于亲昵轻浮——比某个讨厌的家伙更甚之外——几乎挑不出任何错的小孩,很难把他和反贼联系在一起。
  如果非要说不好的话,那就是现在昭溟两国交恶,指不定明天就会开战。
  没了陈家分裂民心,昭国上下同仇敌忾,南溟使臣的身份在万平处境更加艰难,甚至有百姓到鸿胪寺前闹事。
  然而使臣本人却浑然不觉似的,对司空云往说:“暮山哥是我很重要的人,照顾他是应该的。”
  说完便继续纡尊降贵地给戚暮山喂着粥。
  江宴池与高芩早已见怪不怪,倒让隐居多年的司空云往愈发疑惑起来,难道南溟人连对待好友的风俗都与他们不同吗?
  用过早膳,戚暮山恢复了些气力,经高芩把脉道是情况大有好转,但身体尚且虚弱,于是靠着床榻,听江宴池讲京中局势更迭。
  “事已至此,我的使命也算完成了。”戚暮山深深叹了口气,“太子如今尚且年幼,往后无论瑞王摄政还是亲政,都是物归原主了。”
  江宴池不解道:“什么‘物归原主’?先帝不是刚废完太子就病故了吗?”
  戚暮山张口欲言,忽然感到有东西勾住他的小指,低头一瞥,发现是穆暄玑明目张胆地挨了过来,刚想叫他别闹,却恍然惊觉,抬起眼,看到他透彻宁静的眼眸。
  戚暮山霎时怔住,随即移开目光:“……先帝那时没来得及另立储君,瑞王还是太子之子,怎么不算物归原主?”
  这解释得有些牵强,江宴池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转而道:“当务之急,就只剩与南溟的战事了。”
  屋内静了下来。
  须臾,高芩问道:“就没有办法阻止战事吗?”
  戚暮山摇头道:“圣命已通达全国,各地皆在为军需作储备,若这时变卦,怕是会引起民怨惶恐。更何况两国交战,那也得两国一起止戈。”
  众人不禁看向穆暄玑。
  “昭国不愿退兵的话,溟国也不会退。”穆暄玑说。
  事实却是光这点就很难做到,福王私运大量军火到南溟,举国上下莫不群情激奋,更不用说贸然停战导致的各地军工停产,会使昭国好不容易稳定的民心再度崩溃。
  戚暮山看着穆暄玑,忽然搭住他的肩膀,说道:“既然交战无可避免,那也正好,有些恩怨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
  穆暄玑:“……”
  尽管他总是对此避而不谈,但戚暮山其实清楚,南溟的立场已经明确统一,穆暄玑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