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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古代爱情 > 宫锁珠帘 > 第79章
  酉时两刻,素帷小轿停在丹陛前。
  承乾宫离着西暖阁不算远,只隔着一道主宫墙,两道院墙,实则只需要穿过一道景和门。当初赐殿于此,并非是因为“承乾”二字寓意着顺应君意,承念君恩,而只是因为离着近。品字形斜对着,隔着宫墙即可遥遥相望。
  莲心穿着一袭金墨云锦提花宫装,肩上披着貂裘大氅,雪白镶滚将脸颊衬托如银月堆雪。有太监引着她踏上丹陛,内殿熏着暖香,一室缭绕的烟气。
  敬事房的小太监还在红毯上跪着,道了句“熹妃娘娘吉祥”,又挺身而跪。
  莲心有些失笑,还是朝着他略一颔首。这时,胤禛已经放下朱笔走过来,牵着她的手,经过那小太监身侧时,俯身去找那块写着“钮祜禄·莲心”的名牌,可扫过一圈,却是没见到。
  往常等她过来暖阁时,若是敬事房的太监还不肯退下,就会照旧去翻她的牌子,然后打发人退下。今日却并未瞧见,思绪转过,他不由得喝了一句:“大胆,敬事房又开始私相授受,竟敢擅自撤牌子!”
  跪着的小太监吓得一个激灵,捧着托盘急急磕头。
  胤禛还想深究,却被莲心拉住了。
  “皇上……”她有些尴尬地看着他,脸颊微红,“是,是臣妾让把名牌撤掉的。”
  “你?”他挑起眉,看着她。
  莲心点点头,脸上却是更红了。捏着裙裾,她将脸埋得很低,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
  过了片刻,胤禛忽然就明白了过来,自己也有些尴尬,另一只手在嘴边捂着轻咳了一声,然后摆摆手让小太监退下。那厢还没反应过来,苏培盛赶紧上前,揪起那小太监的耳朵,就将他拎出了暖阁。
  殿内,熏香温暖。他俯下脸,捕捉到她羞赧的容颜,那红红的耳根,连面颊都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粉色,让人直想咬上一口。见她这般局促难安,他自己反倒坦然了,黑眸里溢出了无限笑意,攥在她手腕上的手揉捏了一下,问道:“说,为什么要把牌子撤掉?”
  “也不是臣妾让的……”莲心一直低着头,因此没察觉到他眼睛里流泻出的一抹促狭,咬着唇,支支吾吾地道,“就是,就是每月都得去敬事房那边报备,就是宫妃若是……”
  “就是”、“就是”说个没完……
  可还没等她解释通,头顶上就响起一连串的笑音。
  莲心抬眸,正撞进他含笑温柔的黑眸,这才发现原来他是在戏弄自己。
  恼意还没发出来,胤禛就将她揽进怀里,另一只手捉住她下意识想躲开的手腕,薄唇贴着耳际,细密地吻了下来,顺着凝脂俏鼻往下滑,而后就含住她的檀唇。她整个人被搂在怀里,避无可避,只好任其索取。
  缠绵良久,等他餍足地贴在她饱满的额角,在她微颤的唇角边低哑呢喃,“莲心……”低头看着她睁不开眼酡红莹透的娇颜,这才意识到怀里的柔软身体几乎被自己揉碎。
  殿内早已没有伺候的奴婢,只剩下两个人,旖旎而暧昧的气息萦绕在周身,催开了宝阁架上的一座玲珑花树。
  胤禛拉着她走到明黄案几后面,敞椅很宽敞,却只将她抱着坐在自己的腿上,一只手揽着她的肩,另一只手环绕过她纤细的腰肢,拿起笔搁上的朱笔。桌案上,还摆着一本摊开的奏折,刚看到一半,尚未批阅。
  “手酸,替朕写个字……”他在她的耳畔轻声低语,哄着她。
  莲心的脸颊还是红彤彤的,低着头,微微摇首,就是不去接他的茬儿。
  胤禛挑起眉,发现有人似乎开始敢拒绝他了。这时就见她微扬起脸颊,眯着眼儿,唇角也微翘着,像一只慵懒的猫儿,“要不臣妾给皇上揉肩吧!”
  她说罢,作势就要挣扎着从他怀里起来,胤禛搂在她肩上的手改放在腰际,“算了,你老老实实待着就好了。”
  他说完,有些不甘心地掐了一下她柔软的腰肢,揽着的大手不老实地往上移,下一刻就被她满脸通红地按住了。
  没等她闪躲,胤禛俯下头在她侧脸上亲了一口,便再不逗她,拿起奏折,开始阅看。
  雕花熏笼里的火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烟丝蒸腾,一室的安暖和静谧。
  桌案上的奏折已经被分门别类,其中摆在中间位置,上面压着镇纸的,一则是黄河的治水,一则就是关于科场舞弊的案子。胤禛将面前几份批阅完,修长的手指在两摞奏章上面扫过,最后点在了科场的折子上,却久久不拿过来。
  “皇上遇到难处了……”
  莲心窝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更舒服地依偎着,声音细细。
  头顶上传来男子的轻声一叹,“此事直接涉及朝廷十几年的积弊,牵扯甚广,若是牵出一条线,不仅是河南府的诸多官员,更有诸多京城官吏,甚至是皇亲国戚。”
  莲心从未见他这般为难过,思绪流转间,忽然想起在城郊时,赵福东跟她说过的话——无论是九门提督衙门,还是学士府,无论是礼部、吏部,还是刑部……若想弹劾告发,就是前脚踏进,后脚被杀。
  究竟是什么人能有如此势力,在京城天子脚下,能做到一手遮天?
  “此事,跟札兰泰有关。”
  莲心心弦一动,乌拉那拉·札兰泰,不就是皇后娘娘的同胞兄长么!
  河南府的事,引子就是河南学政俞鸿图。他曾是京官,一度任职翰林院侍讲学士,后来被派往河南府。天高皇帝远,自视独掌豫省科考文教大权,把学政衙门变成了实实在在的肥缺。任职两年间,每次他前往河南省内各处巡回考试,就如同地主收租一样,所到之处,遍地敛财。只要考生送得起银子,就能当秀才。
  据蒋廷锡在当地调查回来的手书禀报,不仅是俞鸿图,更有充任提调官的临颍县知县贾泽汉,书吏汪泉、卢元平等人共同密谋。以贾泽汉当时在许州开的一个油店为窝点,通过亲戚、朋友、师生、同乡等各种关系,到处招揽生意,四处叫卖秀才。
  考生得了秀才之名,又参加乡试,因为都是俞鸿图的举荐,秋闱的主考官又被买通,其中财大气粗者,顺利当上举人。这样进京城之后,就是贡院中最引人瞩目的不学无术之人。
  先是秀才,再是举人,倘若能通过春闱当上贡生,轮入殿试,那其中的猫腻就昭然若揭。
  原本要等到春闱结果出来以后,再将参与其中的人员一网打尽。但因为莲心被掳劫,胤禛等不到两日就即刻出兵,结果自然是打草惊蛇。就在发榜那日,名单之上竟是连一个河南府的考生都没有。可有莲心提供的那个账册,里面涉案之人的名姓、旗籍、收受银两、次数……都一一列得清晰详细,竟是比调查出的结果还准确,因此成了查办此案的重要证据。
  只是事情牵扯着乌拉那拉·札兰泰,牵扯到皇后一族,若札兰泰果真是幕后主使,那么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届时,乌拉那拉这上三旗里的老姓儿,可就要削旗籍、去番号,再不复威名。
  夜深时,莲心困顿,在暖阁内间的暖榻上小憩。
  到了三更天,苏培盛捧着朝服进殿伺候皇上准备上朝的时候,她醒来,揉揉眼睛,身上的锦裙有些皱,也顾不上整理,先过去伺候胤禛洗漱。
  一侧的宫婢低着头,却无不在偷眼看着——看皇上闭着眼,任熹妃娘娘用毛巾给他擦脸,又换上朝服,在系腰带的时候,皇上刻意俯下身子,凑到熹妃娘娘的脸颊边亲了一口。两人互相打闹,给暖阁里面添了些浓情蜜意。
  这样又过了五日,储秀宫里面突然传出诏命,命札兰泰即刻进宫。
  皇后乌拉那拉氏是个恭敛的女子,平素甚少管理中宫,更从未插手过政事,此刻却是破例了。而就在札兰泰进宫又离宫后不久,就有宫婢去往承乾宫。
  莲心此刻正躺在榻上看书,昨夜陪着他在暖阁里面批阅奏折,自己待着待着就睡着了,结果被他取笑在梦里呓语,还兼着打鼾。
  自己睡相不差,绝不至于那样。一阵嬉闹后,她站在门廊里面,送他去太和殿上早朝。
  等她回到承乾宫里,明蔻已经将浴桶和热水备好了。舒舒服服地沐浴之后,换了身衣裳,就在锦榻上补觉。此刻睡足两个时辰,虽是醒了,仍旧不想起来。
  玉漱捧着托盘走进来,里面盛着小厨房刚刚做好的午膳,瞧见寝殿里面的帐子虽被绾起来,但床榻上的人还没起来,不由得嗔怪地进去找她。
  “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我看你真是无法无天了!小心哪天皇上不喜欢你了,其他殿里的人找你算后账!”
  莲心呵呵地笑着,眯着眼儿,微扬起的脸上含着一抹轻暖和恬静,“那就到时候再说呗,反正现在外面怪冷的,快快,你也赶紧进来!”
  莲心说罢,自己往里面缩了缩,掀开被子,让她也躺进来。玉漱不依,莲心伸手拉了一把,就将她整个人拉到榻上。
  玉漱被她弄得没了脾气,伸手敲了敲她的头,索性和衣侧卧在软榻上。她的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气,莲心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挨过去,猛地打了个哆嗦,赶紧将她整个都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