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道长怎么还在外闲逛？”杜画丝毫不慌，还有心情搭话。
“不在外闲逛，就见不到杜姑娘了。”沈雁云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杜画的身份已然明了。
她是一只妖，而且是一只害人性命的妖，这就足够了。沈雁云召回桃木剑，手持符箓向他攻了上去。
双手化为利爪，杜画一边抵挡攻击，一边试图逃离。若是平日，她根本不怕沈雁云。
但是...只有这几天，她要省着点妖力，不然......她的目光迅速捕捉到了藏在不远处的红笺。
随后，白色的身影闪过，杜画挟持住了红笺。杜画朝着沈雁云道，“再追上来，我就不保证...她不被我吃掉哦。”
“手腕上的印记。”沈雁云对红笺喊道。
红笺看了看在她身后的杜画，随后抬起了手腕，上面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火凤。
这是沈雁云专门为她画的，就是怕带着她时，那些妖或者鬼对她动手。
杜画也看到了她手上的印记，抓着她肩膀的手微微握紧，美目看向了她的眼眸。
然后，红笺眉头一皱，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
下一秒，杜画便带着红笺消失在夜色中。
沈雁云眸光微闪，随后顺着红笺的气息追了上去。
可惜，顺着气息追上去后，他只看到了红笺。
沈雁云收了剑，抬起了手，手腕上红线显露，另一头连接着红笺，他道：“过来。”
红笺身上的红线便缠着她，使她不由自主地向沈雁云走去。红笺看着沈雁云，发现他如今的表情有些看不透。
难道是...生气了？
“为什么不用我给你画的印记。”他说这话时脸上没有表情。
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娇小的鬼影，久违地，红笺感受到了沈雁云带来的压迫感，就好像在庙里初次见面那般，不近人情、冷漠的道士。
“我...来不及使用，”红笺抓住沈雁云的衣角，抬眸说道，“她能抓住我的魂体，抓得我一阵灼烧的痛感。”
本以为沈雁云会生气因为她丢了杜画的踪迹，她这理由编得也不好，一时间懊恼之意涌上了心头。
却不曾想，沈雁云却只问她：“受伤了吗？”他的视线垂在了方才她被杜画抓过的肩上。
红笺觉得这视线烫人，下意识伸手捂了捂，随后轻声道：“...没有，好像伤得不重。”
沈雁云不再追问，而是拉下了她的手，覆上了他的手，灵力顺着手心输进红笺的体内。
随后，他放下了手：“回去吧。”
一路上沉默无言。
红笺看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他与她之间显露的红线。这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沈雁云都没有使用过的东西。
而今晚，他用这条红线规定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像是防她逃跑，更像是...防她又被抓走。
“...沈道长，”红笺，没忍住问道，“你不怪我吗？因为我杜姑娘逃走了。”
“为何要怪你，”沈雁云没回头，说道，“她修为强大，我带你出来时，便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只是做的准备还是不够多，我以为那只火凤能护你安全，没想到关键时刻，它还是保护不了你。”
“......”其实不是用不出来，是她权衡之下，主动做的选择。沈雁云说过，这一路上，他会护她周全，她相信他。
她利用了这份心意，掩护杜画逃走。杜画离开后，红笺一个人等待沈雁云追来，等着他过来问罪。
只是没想到，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关心她是否安好。
“沈道长，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道长。”明明没有眼泪，红笺却眼眶红了红。
“怎么突然说这个了？”沈雁云应道。
“沈道长，我感谢你一路走来，真心待我。”只是路不同，不相为谋。
你作为一名道士，你追崇的道路是降除妖魔鬼怪，而她是游荡在人间中不甘的冤魂。
她要去京城，不能和沈雁云一起去。
她要的，是复仇。
第53章
那边。
杜画逃离后，又谨慎地绕了一大圈，从暗道回了“往岸”。
空荡荡的戏楼一片漆黑，只有她一个人屹立其中。
随后，她身形隐去，下一瞬出现在一个密室里。
一夜的疲惫在看见床上的人时，霎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她神色温柔地看着床上的男人，微微俯身。
绝美的女人俯身将红唇落在床上男人的薄唇之上，杜画将体内的妖气全部渡入他的身体内。
随后微微起身，眸底的情绪是期待。
就如同起死复生般，在杜画做完这些后，这男人居然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杜画笑得很开心，她将手伸入男人粗粝的大手中，轻声道：“阿莽，早安。”
明天，是阿莽的忌日，杜画眷恋地摸着男人的脸。每年的这几日，她将攒下来的妖力全都渡入阿莽的皮内，只为...他能再“苏醒”过来。
依偎在阿莽怀里，杜画又想着沈雁云和红笺的事情。她心里是不怕沈雁云的，尽管这么多年来她为了阿莽，自身修为增长缓慢。但对付一个小道士，也并不算难。
沈雁云今夜差点坏了她的事，她本是含着怒意的。但...红笺主动帮她逃了。
“既然是交易，不如我现在就先做一部分吧。”杜画心里有了主意。
洁白的手指翻飞，紫色的细线在她手里编制成网。这些年来，编制梦境，是她掌握最好的一项能力。
无数个夜里，她靠着梦怀念还鲜活着的阿莽。同样...用它来捕猎。
这几日她实力大削，要直接用梦困住沈雁云，那不太现实。但若是...在他梦里种些暗示，还是能做到的。
毕竟她的目的从来不是杀死这个道士。
将梦境编制好后，她轻轻一吹——紫色的梦变作一只轻盈的蝴蝶，扑扇着翅膀飞走。
——
今天的计划虽然失败了，但沈雁云已经确定杜画就是那只杀人的画皮，也不算毫无收获。
回来后，沈雁云又点着灯画了很多符纸，跟杜画缠斗时，他消耗了不少符纸。
红笺就坐在他身旁，看着他画。
笔尖略微停顿，沈雁云重新沾了墨，画了另一个符文。随后，他拿起这张符箓，轻轻一抖，它便自燃起来。
养灵咒。沈雁云画着画着，便为她画了一张养灵咒。红笺微微一愣，却也没有拒绝，轻嗅着那淡淡的香火。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沈雁云终于放下了笔。
红笺乖乖退下，说道，“沈道长，你早些休息吧。你不像我，你还是肉体凡胎，需要养足了精神才行。”
“嗯。”沈雁云点了点头，又道，“保护好自己。”
“...好。”红笺应道。
今夜杜画没有拉她入梦，并不知道杜画要做什么。
所以当她望着床顶发呆时，她也并不知道，沈雁云梦里浮浮沉沉，出现的——全是她的身影。
这一片桃林灼灼其华，小溪缓缓流淌其中。景色美如画，似人间仙境。
沈雁云一身青衣，他神色淡漠，朝前方走去。
蓦然间，有女子的笑声传了出来。他微顿，还是继续往里走去。只见，一位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子抱着一束折断的桃枝，笑得张扬而又美丽。
“沈道长，你可算来了。”女子一看到他，眼眸便一亮，蹦跳着过来拉住他的衣角，“我等你好久了。”
“......”沈雁云垂眸看着那只拉着他衣服的手，没有说话。
“怎么了，忘记我是谁了吗？”女子眨巴眼，笑道，“我是红笺呀。那只...被你从庙里带回来的，鬼。”
红笺？沈雁云抬头看她，她的脸庞逐渐与记忆里的那张脸重合，只是明明一模一样，却又有些不同。
“想问我，我们怎么在这儿吗？”红笺猜到了他没说出来的话，笑道。
“忘了吗？”红笺对他说，“我们去了京城。你对我心软了，然后你带着我，我们一起来到了这儿。”
“机缘巧合之下，你为我塑了肉身。我们...在一起了。”红笺道。
红笺说出口的话荒谬至极，沈雁云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在这梦境之中，他总觉得思绪仿佛被人蒙上了一层雾。
一层厚重的雾，剥不开。
但是，沈雁云说道，“你不是她。”
“我就是我啊。”
“红笺不会爱上我。”他道。
他与红笺相伴的日子里，他能看得出，红笺不想留在他身边。在庙里刚见面时，他算出红笺身上背负着血仇，而且这份仇恨所指的方向，是京城。
恰巧的是，他也要前往京城，他要为他的师父收殓遗体。
所以红笺不会为了他离开京城，放弃仇恨。他也不会放任红笺残害人命，并且他还有未完成的使命要做。
“真是又冷静，又理智的道长啊。”红笺站在他面前，怀里的桃花枝逐渐枯败，她只摘了片桃花瓣拈在手里，将手指染红，“那你呢，你对我...有感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