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意沉默了好久，眼底闪过一丝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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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
老鸨的尖叫响彻怜清阁，她的嗓音尖锐难听，愤怒至极，“你的脸怎么回事！”
白梅脸色一变，她连忙冲上去看：只见被老鸨颤抖的手指指向的少女静静地站在那儿，苏红意目光平静地看着老鸨。
苏红意什么也没说，她垂在身侧的手握着一把小刀，此时刀尖流淌的血缓缓滴在了地板上。
而她的脸上，被划了好几道血淋淋的划痕。那张还未长开的容颜，彻底被她自己毁掉。
白梅惊了，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她看见的一切。苏红意在人群中看见了她，终于将视线落在白梅身上。
苏红意对着她轻轻扯了一下唇瓣，但并不明显，许是因为拉扯会让脸上的伤口更疼。
“红意！”柳依匆匆赶来。她衣裳不整地就跑了过来，双手按住苏红意的肩，她也愣愣地看着苏红意脸上的伤口，道，“你怎么，你怎么那么傻呢。”
“姐姐不是说了，会护着你吗？”柳依温柔地对她说，“为什么不试着多信任我一些呢？”
“好了，先跟我走。”柳依拉着她的手，赶紧往楼下赶。
老鸨瞪了眼柳依，虽然还是很生气，但还是微微侧身让她们走了。
柳依带着苏红意冲向了医馆。此时，医馆中并没有多少人。柳依把人按在大夫面前，说道：“快看看她的伤口，能治好吗？”
大夫拿着棉纱沾水轻轻擦拭着苏红意的伤，啧啧道：“哎呀，下手这么狠。柳姑娘，你带来的这小丫头受什么罪啦？”
“她...她这个笨蛋！自己划的！”柳依气道。
大夫手一顿，“自己划的？”大夫沉默片刻，唏嘘道，“小姑娘，小小年纪，做事却这么干脆啊。”
“你还夸他！”柳依骂他。
大夫哼了一声：“你那地方，除了你，谁还愿意去？这小姑娘一看就不是自愿的。”
“我......”柳依叹了口气，看着苏红意，道，“突然划成这样，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你根本不用害怕，如果你不想变成我这样，我会保护你的呀。”
“你保护她？”还没等苏红意回答，那大夫就立马说，“你能保护她什么？现在老鸨乐意哄着你顺着你，是因为你能帮她赚钱。等你年老色衰、她把你抛弃，这小姑娘哪逃得了？”
大夫说完时，他也刚好把苏红意脸上的伤处理完全。
被药水涂抹过后的伤口处，皮肉有些翻开，这在一个小姑娘的脸上，过于突兀。
大夫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悠悠从抽屉里拿了一个棕色的小药罐出来。他将它温柔地放在苏红意手心，说道：“这药，你拿回去。一日两次，早一次，晚一次，定时涂抹。我这药功效好，只要你坚持用，脸上的伤总能好的。”
苏红意一愣。来时一直低垂着的眸终于抬起来看向了大夫——出乎意料地，这张脸很年轻。
他的模样甚至算得上清俊，皮肤白皙，看着不像一个大夫，更像是一位公子哥。
“这是？珍珠膏？”旁边的柳依惊讶道，“平时找你买你都扣扣搜搜只卖我一小勺，你现在怎么这么大方了？”
“...善良干净的小姑娘，总是不一样的。”大夫轻轻一笑，“我愿意给她一次后悔的机会。”
苏红意收下了药膏，被柳依牵着手，离开了医馆。
走了一会儿，苏红意又回头看去。这是一家名叫“奇珍”的医馆，那位年轻的大夫坐在柜台后看医术。
“...他是谁？”这么长时间以来，苏红意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他？”柳依说道，“是我没进怜清阁时认识的朋友，他叫宁珍珍。”
宁珍珍，宁大夫。
苏红意紧紧握着手里的小药罐，又垂下了眸：“柳姑娘，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个啊......”柳依一笑，“其实我啊，是为了逃亲，一个人跑到京城来的。”
“我好久没跟人谈过我曾经的家人了。其实我啊...是被从小抱养过来给真正的千金小姐做挡箭牌的噢。”
她轻描淡写地说道，“明面上我是二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实则上，只是个连自己命运都掌握不了的可悲人罢了。”
“我不愿为了他们的利益牺牲我自己，所以我逃了。刚来时...是宁珍珍收留了我。”她说，“后来我去了怜清阁。”
“我是自愿去的。用我的美貌，换取我想要的东西，这可比以前自由多了，不是吗？”
“这个我只跟你说过。红意，你可别偷偷告诉别人噢。”柳依说完后，又对她笑了一下，“所以，我后来就做了一个决定。”
“如果未来，我遇到一个合我眼缘的、不小心落入泥潭的小姑娘，我就要帮助她，成为她的第二个亲人。”
“那个人就是你呀，红意。我已经认定了，你便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第63章
是夜。
今夜，柳依依旧哼着歌，在唇上点好口脂。她站起来身来，转了一圈，层层叠叠裙摆舒展开来，她就像花蕊中心的花灵般美丽。
柳依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面粉色的面纱，她将这块面纱轻轻挂在了苏红意的脸上，只露出了那双好看的杏眸。
柳依摸了摸苏红意的头，说道，“这次不让你在里面受罪了。你在外面等我，好吗？”
苏红意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柳依打开房门，她笑意盈盈迎进来一个男人。苏红意看了一眼后，便在柳依的示意下离开了房间。
苏红意站在门外，她走向前，倚在过道旁的栏杆上。朝下望去时，她又发起了呆。
“叮叮铃铃——”这道声音很响，苏红意看了过去，是云霞身上装饰的声音。
她穿着翠绿色的衣裳，衣裳上挂着许多银色的小铃铛，她此时被人搂在怀里。
云霞是笑着的，她就像这阁里的其他人一般，做着娇艳的花儿，被人赏玩。
...可她看起来并不开心。
这就越发显得柳依独特。这里的每个姑娘脸上都戴着虚伪的面具，只有她，她的笑，却是真情实意的。
“嘎吱——”身后的门开了。
那男人走了出来。
“郎君，你说过的话，柳依一直记在心里。”柳依说着好话，将人哄得开开心心，把人送走了。
之后，她们进了屋，苏红意为她擦拭身体。
“哼...哼...”柳依一边玩着自己的头发，说道，“我知道，我不可能永远留在这儿。就像宁珍珍说的那样，我总有一天会老去。”
“但在那之前，我能找到退路。看到了吗？红意。他就是我的退路。”
“他？”苏红意回忆了一下，说道，“他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柳依勾唇笑道：“看起来是没什么特别，但他可是朝廷官员。虽不是什么大官。但跟着他，一来老鸨不会找我麻烦，二来他日若是厌弃了我，也不会苛刻我。”
“红意，到时候，等我安定好了，我便把你接过来做我的侍女，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的。”柳依给出了承诺。
苏红意轻轻“嗯”了一声。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苏红意在怜清阁也待了一月有余。这期间，她控制着脸上伤痕的愈合，仍然有明显的疤痕，老鸨之前还不死心扯了她的面纱看。
如今，像是彻底死心，没再找过她。
今天，柳依让她去找宁大夫买珍珠膏，苏红意拿着柳依给的钱就出了怜清阁。
她走得轻快，一点也没把视线留给两旁的货摊。
“...你真打算把柳依赎回家？就算是当妾，也容易坏你名声啊。”
苏红意脚步一顿。
“...哄哄她而已。”熟悉的声音响起，“真带回去，指不定别人要怎么笑我。”
朝廷官员。
那个人正说着，突然感觉周身一阵寒意，他左右一看，撞进了一双眸子里：冰冷的、淬寒的眼眸。
那似乎是跟在柳依身旁的侍女，因为跟柳依接触得多，他对她也颇有印象。
男人一怔，说人坏话被人听见了，他倒是不在意。就算柳依知道了，又能怎样？
只是这侍女的眼神太渗人了，他爷不屑于跟一个侍女一般见识，便拉着自己的同僚快步离开。
苏红意缓缓收回视线，继续朝着奇珍医馆而去。
“你来了。”宁珍珍正在研磨药粉，听见声响后，头也不抬便知道了来人的身份，“东西在桌上，自己拿便行。”
“嗯。”苏红意应道。
过了好一会儿，宁珍珍察觉到人没走，他抬起头：“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柳依姐姐，似乎相信了不该相信的男人。”苏红意说道，“我想告诉她，又怕她伤心。”
“啊...这样啊。”宁珍珍放下手中的东西，轻叹一口气，说道，“没事，你跟她说就行了。她...不会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