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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我吗?”
  那是一双清澈的眼睛。
  这样的眼睛无疑只会出现在尚未成熟的少年及孩子的脸上。
  这样的人,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脑袋里虽然这么想,但是福居茧子的话并没有停。
  “为什么要走?”
  至少现在,她要不顾一切的把面前这个少年留下来。
  “因为这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那个少年一脸认真的对她讲。
  穿着沉重的木屐,福居茧子缓缓往前迈出了步伐。
  围观的群众也适时为她让开了一条直通门口的路。
  慢慢的走到门口,走到那个少年身边,福居茧子的手抚上少年的侧脸。
  “你都还没仔细看过我,又怎么知道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她的声音被仔细的调教过,听起来像是屋檐下的风铃。
  但凡是男人,只要是来到这条街上,那一定是抱着欲望,或者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不清楚面前这个少年要的是哪一种,但是碰巧的是,不管哪一种她都有。
  “因为我要找的人不在这里。”
  荒泷一斗有些疑惑。
  他进去这家饭馆,从头到尾只喝了一杯茶。
  那杯茶他也仔细看过了,不过是最普通的茶水,而且他也付了钱。
  所以为什么这个姐姐抓着他不放?
  女人保养良好的手指覆盖在他的脸上,带来一阵凉意。
  这样的感觉很奇怪,但是他又能感觉到对方并无恶意。
  一时之间,他居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是走还是留。
  “小弟弟,帮我个忙,先留在这里。”
  “一切结束之后,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女人的话让荒泷一斗恍然大悟。
  原来是要他帮忙啊!
  早说不就好了!
  雾岛师父早早就教导他要乐于助人。
  点了点头,荒泷一斗目送着这位据说是前“花魁”的姐姐回到台上,才有返回自己的座位。
  他还是搞不太懂,为什么那么多人聚在这里,只是为了看那么几眼。
  这么想着,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向台上的那位花魁。
  平心而论,她确实有一张明艳的脸,像一朵盛开的芍药。
  但是在浓妆下面,藏着一层又一层的疲惫。
  给一斗的感觉就好像在春日野家的院子里连续练了三天三夜的刀。
  明明很累了却还是要坚持下去。
  花魁……也很不容易呢……
  大家都有在努力的活下去。
  这场晚宴大概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等到那位花魁姐姐离开前厅,前来看热闹的人慢慢的散去,才有一个侍者打扮的人来叫他。
  “福居小姐请您到后院一聚。”
  跟随着那位侍者,一斗走到了景枫屋的后院,路过了一些传来丝竹声和男女笑声的房间,最终到达走廊尽头的房间面前。
  “叩叩——”
  “福居小姐,人已经带到了。”
  “请进。”
  纸拉门被拉开,那位侍者把荒泷一斗请进屋子之后,拉上了门。
  屋子里面只有福居茧子一个人,此刻她正在卸着头上沉重的钗子。
  等到终于把头顶的钗子和装饰卸完,福居茧子只觉得自己的头都轻了好几斤,这才转过头去看一直没出声的一斗。
  “小弟弟,问吧,你想知道些什么。”
  她是从吉原来到这里的,别的不说,消息打探了不少,只要这个少年问的不是特别离谱的消息,她或多或少应该都有些眉目。
  “请问您认识富冈茑子吗?”
  “富冈……茑子?”
  福居茧子搜索了一遍自己知道的关于景和镇的消息,发现并没有“富冈茑子”这个人。
  甚至连姓富冈的人家都没有找到。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她不是景和镇的人?”
  “茑子是春和镇的人,但是有人在景和镇看到过她。”
  一斗又提供了一些线索,让福居茧子再度头脑风暴起来。
  “什么时候?”
  “三天前。”
  三天前?
  那是她刚来这个镇子的时候。
  为了活命,她委身给了一个风流花心的家伙,制造了一副被抛弃的假象,急急忙忙的从吉原躲到这个偏僻的小镇上。
  “那位茑子小姐,长什么样?”
  “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大概有……那么高?”
  一斗比划了一下茑子的身高,大概比他矮半个头。
  “她一个人吗?”
  “应该还有她的母亲,别的不太确定。”
  “那我应该见过。”
  她忽然想起,她刚到这个镇子的时候,碰到了一家看起来像是在赶路的一家三口。
  她并不记得那三个人长什么样,只记得应该是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女儿。
  那个女孩有一双很美的蓝眼睛。
  那双眼睛让她印象深刻。
  “她们去哪里了?”
  “那条路的终点是东京。”
  福居茧子平静的给出了答案。
  那条路的终点是东京,一路上或许还有些小村子,几个规模不大的小镇。
  但是这依然改变不了这条路通往东京的事实。
  至于为什么那么笃定是东京。
  因为她很清楚。
  东京,是一个让无数人疯狂的着魔之地。
  ……
  荒泷一斗带着消息和一肚子疑惑离开了。
  回到旅馆房间,他见到了等他多时的曜。
  “怎么样,打探到茑子的消息了吗?”
  “景枫屋的姐姐说茑子往东京的方向去了。”
  景枫屋?
  这个名词让春日野曜的眼皮跳了跳。
  飞速的扫了一眼荒泷一斗的打扮,确认和出门前没有多大变化之后,他才收回了目光。
  出乎他的意料,一斗居然真的打探到了有用的消息。
  但是东京……
  茑子去哪里干什么?
  这个问题让曜的眉毛皱了起来,几乎快打成一个结。
  他想不通茑子为什么要带着她的母亲去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
  还是东京那样的城市。
  这不寻常。
  富冈家的家境他是知道的。
  父亲富冈义博常年在外跑商,在城镇之间做一些赚差价的小生意。
  母亲富冈樱子患有肺病,常年卧病在床。
  这样一户人家,无论如何都不该跟东京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一斗打探回来的消息,给茑子的不告而别,蒙上了一层阴影,一层面纱。
  思考了半天,曜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头绪。
  到最后他只能对一斗说
  “等明天,我们往东京那边去。”
  只要走下去,总还有机会的,打探茑子的消息。
  ……
  望泷镇,寺崎家。
  寺崎榛名小心翼翼的拆开了这个月的来信。
  她和月池春树认识于几年前。
  一开始只是因为两家生意上的往来,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和对方成了不错的朋友,彼此之间经常会写信往来。
  她会在心中诉说她的理想,她的烦恼。
  因为她能感受到信的另一端,月池春树先生,有一个细腻包容的心还有渊博的学识。
  这样的人,一定能够理解她的吧。
  【寺崎小姐亲启:
  此番写信是为了向你告别。
  月池家的生意依然稳定,父亲有意将我送到大洋的西岸去学习,你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的人,没有拒绝的权力。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登上了远航的船只,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会在到达西洋之后再次给你写信。
  勿念。】
  末尾的署名是月池春树。
  看完这封信之后,寺崎榛名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并没有类似失落的感觉,因为她并不爱慕对方。
  此刻,她只是深切的感受到。
  能够让自己倾诉的人,在这片土地上,又少了一个。
  在这个家里,她还不知道要熬多久。
  弟弟小光已经长大了很多,但是依然不像个正常的孩子。
  榛名经常看到他一个人对着墙壁发呆,然后自言自语。
  母亲一天天的呆在那件没有光的暗室里不停的祈祷,父亲又一天天的不回来。
  全家唯一齐聚的日子是在每个周末的祈祷日。
  今天是祈祷日。
  把信件用火柴烧掉,榛名收拾好自己,往客厅的方向走去。
  父亲已经回来了,母亲也已经落座,还有弟弟也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吹灭了所有的灯,寺崎家开始了今日的祈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一片漆黑中,寺崎榛名听到了自己父亲冷漠的声音。
  “明天我们去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