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让侍女进来服侍?”顾婤缓缓地开口。忱鸯自然是担心女儿身被侍女发现,虽说晋王本身就是女的,忱鸯也不必在母后以及顾婤跟前掩饰,然而母后曾严肃的叮咛道“女儿身万万不可被旁人知晓,就是你的父皇,也必须瞒着。”也就是说,哪怕是真正的晋王,也须得掩藏女儿身。
忱鸯背对着阿姐,说道:“怕被看见......”原是想说“怕被看见身子”的,抿了抿唇,后几个字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大手紧紧拢着衣襟,若不然,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阿姐看到,忱鸯担心姐姐不喜欢她的身子,虽说阿姐知晓她是女孩儿,然而忱鸯从小就以男孩子的身份示人,也就是说,姐姐从没有见过她姑娘家的样子,忱鸯便担心阿姐嫌弃她的样子。其实说来,姐姐见过她穿襦裙的,便是在丞相府那晚,忱鸯偷偷着女装,恰好遇见顾婤,然而那时,忱鸯担心被看到,把姐姐的眼睛捂着,姐姐根本不知道那晚跟她一起躲在墙角的,就是忱鸯。
思想之间,忱鸯把里衣穿好了,从衣桁上取来深衣,背对着顾婤更衣,顾婤也就在一旁瞧着,说道:“你且放心,不会有人进来。”忱鸯低低地说“嗯。”又说:“谢谢阿姐。”
晋王看起来总是那么乖巧,对她这个姐姐客气恭敬,也不知是怕她还是讨厌,总之,晋王跟她之间,存在着隔阂。顾婤也不知该说什么,便在一旁守护着,心想,待她回到封地,便自由了,不必陷入夺储的斗争当中来,又脱离父皇母后的管束,或许不必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的了。
看着她把深衣穿上,接下来,就该着礼服了。顾婤说道:“我把礼服给你拿来。”顾婤至外间,从侍女手里取来礼服,给晋王拿来,忱鸯因为外面着了深衣,便也不必躲着顾婤了,上前,从她手里拿来礼服。
忱鸯把礼服往身上罩,这礼服是件对襟大袖衫,两襟相对,并无扣绊,需要用束带来收拢,忱鸯不知道这些,穿上后发现衣领敞着,遮不住胸前,用手扯住衣襟,不停地往里收拢,想要遮住那里。
顾婤看见她面色紧张,大手扯着衣襟拽啊拽的,说道:“可需帮忙?她往前挪了挪脚步,晋王忙说道:“不用。”说话时,急得往一边躲。顾婤便也停下脚步,担心地说道:“礼服不好穿。”忱鸯说道:“我可以的.....总归是能够穿好的。”担心自己窘迫的样子被瞧见,忱鸯转过身背对着顾婤。
忱鸯慢慢地研究这礼服的穿法,顾婤便在一旁瞧着,瞧出她的窘境,说道:“你慢慢儿穿,我不过去。”她低低道:“嗯。”
却没想到,这个时候,门外响起李妩玄的声音,“表弟,我来给你贺喜了。”顾婤心想,妩玄怎么这个时候就来了,说来也奇怪,这几天也不见她人影,又是忙着训练将士了吧。
听见妩玄的声音,顾婤低笑了声儿,被忱鸯听见,大手抖了抖,玉带没拿好,玉带松开,礼服又扯开了。
顾婤说道:“我跟妩玄说,不叫她进来。”忱鸯闷闷的嗯了声。
顾婤来到外面,在看见妩玄时,她清艳的杏眸内里,光华微微流转,却在看到妩玄身边的杜雀时,眼神黯然顿住。
妩玄说道:“我跟杜雀翁主来给表弟道喜。”顾婤说道:“晋王正在更衣,你们不可以进去。”
却说杜雀来此,就是为打探晋王的消息,那北周的皇帝姜乾,是杜雀的表兄,被顾掔害死,而北周的江山,又被顾掔夺了去,这个仇,杜雀一定要报,然而,就目前的情势来说,自己绝对不是顾掔的对手,便只得从长计议,不管用十年还是三十年的时间,她一定要从顾掔手里夺回属于姜氏的江山。
这个妩玄小将军,跟晋王往来密切,杜雀便思索从晋王入手,听说晋王成亲,便打着贺喜的名义,来晋王府邸,实则是打探晋王的消息,从晋王下手,搞垮顾掔一家子。
这个晋王,不准侍女进去服侍,一定隐藏着甚么秘密,杜雀便怂恿妩玄进屋,说道:“今儿晋王大喜的日子,府邸上下忙忙碌碌的,妩玄将军也不进去帮忙?”妩玄便是杜雀说什么,就是甚的,笑的说道:“我们进去帮表弟的忙。”
被顾婤阻止道:“不可进去。”妩玄便也停下脚步,可也没说甚的旁的话。杜雀说道:“公主这般霸道了,我们来贺喜,您这可是待客之道?却说这里是晋王府邸,不是你的皇后寝殿呢。”然后对妩玄说道:“咱们进去给晋王贺喜。”妩玄有些尴尬地说:“表姐不让。”杜雀又说:“咱们送了礼物就回,进屋去。”杜雀扯着妩玄就要往屋里去,妩玄犹豫了一下,也没拒绝。
顾婤快步跑到门口,说道:“任何人不准进去,来人,拦住他们。”家奴便过来把她二人包围住。杜雀说道:“公主这是做甚么?这里是晋王府邸,我们来为晋王贺喜,你擅作主张赶我们走,晋王可知道?”
杜雀说得很有道理,若在常时,顾婤便也回去了,然而这时,晋王在屋里换礼服,顾婤担心她的姑娘家身份被杜雀发现,因为拦住杜雀。
顾婤说道:“男女有别,晋王在换衣裳,您进屋不妥。”杜雀没话可说,对妩玄说道:“咱们看看别处可需帮忙的?”
待杜雀离开,顾婤来到屋里,这时晋王换上了礼服,便看是。
穿着一件玄色礼服,金线绣龙纹样,下衬着纁裳,若星辰若暮色,深邃尊贵,华丽绚烂。黑鬒鬒墨发披散着,长挑挑剑眉斜插两鬓,漆黑黑的清冷凤目,翩翩风流的长挑腰身,灼灼妩媚的女儿身姿。
腰间束带松松垮垮,系得不得章法。
顾婤上前,说道:“玉带没有系好。”
顾婤见她弄不好束带,说道:“我帮你。”她仍是躲着的说道:“不用,我自己可以。”顾婤便也不知该不该上前了。却说这束带跟平时的不一样,忱鸯原也不懂得如何系弄,琢磨了半天,还弄不好,顾婤在旁瞧她怎么都系不好了,若误了时辰,真不妙也,顾婤想伸手给她弄,抿了抿唇,也不知当不当开口。
忱鸯是真个弄不好这束带了,又怕阿姐嫌弃她笨,一壁躲着,一面慌张地系扣,越是着急,便越是出错。看她实在为难,顾婤再次开口道:“让我瞧瞧。”忱鸯忙说:“不。”
顾婤听她声音颤抖,就像急得哭出来的样子,心里怜她,想要帮帮她,又怕令她难堪,顾婤几番的思索,这时,听得外面响起吵闹的声音。
原来是三皇子齐王并五妹他们来了,被侍卫挡在门外,那三皇子说道:“我来给二哥贺喜,如何就拦着了?”侍卫乃是晋王的亲信,未有晋王之令,如何肯叫他进来。二人便在门口吵了起来,偏又有杜雀在旁说道:“晋王的待客之道很是奇怪,女的不让进,男的也不让进,表亲关系的不让进便也罢,便是亲生的兄弟,也不让接近,真的很奇怪了,知道的知晋王是不易亲近的性子,不知道的还认是兄弟之间关系不睦。”齐王说道:“你休得在此离间我们兄弟,二弟自小就不肯与人亲近,谁不知道。”
听见外面争吵的声音,晋王面色紧张起来,虽说真正的晋王也是个女的,然而忱鸯就是担心自己女儿家的样子被看见,再者,窦慎也说了,不准她暴露女儿身份。
担心被看到,因而大手紧紧攥着束带,顾婤一个是可怜她,再者,倘若女儿身被知晓,将会带来很多的麻烦。上前,说道:“我给你弄。”忱鸯紧攥束带,低着头不语,顾婤就伸手向她腰间摸过去,欲待碰触到时,忱鸯想了想儿,还是说道:“自己可以。”都及笄了,还叫阿姐给她穿礼服,就好像还是小孩子一般,忱鸯不要被当成小孩子,她想要的,其实一直都是,陪伴在阿姐身边,保护她。
她把身子往一边躲,不叫顾婤给她弄,顾婤的手儿停留在半空中,当真是不知该不该帮她了,却偏在这时,又听得门外传来父皇的声音,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便听得杜雀又把方才对齐王顾隽说的那些,对父皇说了一遍,父皇严肃道:“胡闹!还当是从前?既是晋王了,还跟从前一样任性?!”
便听见父皇踱步进来的脚步声,却看晋王,吓得面无血色,担心女儿身份被识破,更怕的是,她现在外袍敞着,不想被看见女儿家模样。慌得忱鸯无措,竟把长剑拿在手里,惊慌的眼眸内里,闪烁着杀意。
没有谁敢阻拦顾掔,顾掔直接踱步进来,听得微微刀剑出鞘的声响,眼神一厉,看过去时。
晋王有些无措地站在那儿,顾婤为他系革带。顾婤手巧,又经常穿各种各样的礼服,纤手伸将过去,三两下子,就把束带给弄好了,忱鸯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瞧见父皇闯进来,忱鸯由是愣着,却不是因为害怕父皇了,而是眼前的人儿,让她脑袋一片空白,甚么也不能思考了。顾婤一边纤手在她腰间挂垂绅,一边淡淡地说:“参见父皇,父皇政务繁忙,还亲自驾临,有女儿再此帮衬着二弟,不会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