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了默, 继续说:“我也不能一直在国内等着腿伤恢复吧,总归还是要工作的。”
这是最重要的原因。
虽然有谢云渡的宠爱,单凭他给她转的那笔巨款,她完全可以高枕无忧地过完后半生,但姜幼眠始终认为,女孩子要有自己的事业,要有自己喜欢做的事,那样的人生才是充实的。
更何况,谢云渡这般耀眼,她也必须要在自己的领域里闪闪发光。
否则,她没办法挣脱那可怜的自卑。
谢云渡始终没说话。
片刻后,起身下床。
姜幼眠看着他挺拔的背影,鼻尖涩涩的。
她能感觉到男人身上的低气压,知道他在生气,但她不可能让步的。
再说,不过就两个月,合同到期就回来了。
谢云渡一言不发地穿好衣服,转身出了卧室。
他从酒柜里拿了瓶威士忌,徐徐倒入杯中,仰头猛灌一口,强烈的辛辣刺激着咽喉和全身感官。
元宝听见动静,晃着小短腿儿跟了过来,又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脚。
在谢云渡冷声嗤笑。
这小东西比它那主人有良心,养了三年,好歹也是能养熟的。
不会动不动就跑,知道黏人。
他烦躁地点了支烟,慵懒靠坐在沙发上,清隽的脸上神色很淡,望着窗外无边夜色,淡然吐出烟圈来。
人都是贪心的。
不可否认,刚才那一瞬间,他动了卑劣的心思,现在都未压下去。
想把她关在家里,锁在身边。
既然不听话,那他就慢慢教。
可这对吗?
谢云渡见过她发病时的模样。
准确的说,他见过她抑郁症躯体化时的视频,是林粟粟发到他邮箱的。
所以他犹豫了。
两个月的时间或许对旁人来说不算长,但对他来说,太煎熬了。
没人知道他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
无数个日夜,这具躯体都被思念折磨着,情感与理智撕扯,几乎要把他逼疯。
有时候真扛不住了,就飞去英国看一眼。
但也只是偷偷看一眼。
他有很多办法把她困在身边,她在意的姜家、朋友、她的事业、还有他的安危……
可一想起她回国那天在雪中哭成那样,谢云渡就不忍心了。
大概她姜幼眠就是老天爷派来折磨他的。
他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谢云渡垂眸看一眼趴在自己脚边的元宝,拿烟的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自嘲地勾唇:“怎么办,我们又要被丢下了。”
元宝睁着大眼,像是听懂了什么,呜咽了声,不断蹭着他温暖的手掌。
这时,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进来条短信。
发件人是林粟粟。
“谢先生,感谢您这几年对家母的照拂,我和母亲现已到英国,可能不会再回京市了。祝您和姜小姐一切圆满。”
她当初和魏延鹤分手,那时母亲病重,她身无分文,是谢云渡伸出了援手,帮助她出国,又让人照顾她的母亲。
林粟粟知道,这位谢先生帮她,是为了让她无后顾之忧,坦荡离开,说到底还是看在魏延鹤的面上,保了她一命。
毕竟那时候,魏家和魏延鹤那位未婚妻,可都想让她死呢。
所以她怀着这份感恩,在伦敦时,对姜幼眠格外照顾。
不对,应该说,她一开始出现在姜幼眠面前,就是谢云渡的授意。
现在任务结束,母亲也终于愿意和她去英国,她对京市,自然也没什么留恋了。
谢云渡扫了眼她发来的信息,只淡漠回了两个字:“祝好。”
姜幼眠是周六早上走的。
谢云渡当天要去澳大利亚出差,让秦南去送的她。
自那晚后,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好像都在闹脾气,谁也不愿意退步。
赌气的小情侣似乎都是这样的,没人搭台阶,就更没人顺着台阶下来了。
只能憋着气冷战。
姜幼眠一到英国又开始忙起来了。
知道谢云渡这人性子闷,她就劝自己大度些,偶尔主动给他发消息、打打电话什么的。
谢先生倒也好哄。
情侣之间所谓的冷战也就这么短暂的过去了。
三月底,肖程东回国。
之前被肖老爷子发配去了意大利,项目完成后又去了美国深造,他这次回国,正式接管肖家。
几个要好的朋友来为他接风洗尘。
经过时间和外界的打磨,肖程东变得成熟了,心性也逐渐定了下来,但对外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模样。
喝了点酒,便开始谈论国外的美女了。
“国外那些美女,身材是好,但没意思。”
所以出国这几年,压根儿没怎么碰女人。
谢湛晞不禁感到一阵庆幸。
好在他高考结束后还算听话,没被小叔扔去国外,否则得少好多快乐。
有人问:“东哥,那你这次回来,是准备谈女朋友了?”
肖程东将嘴里的烟拿在手里,“谈个屁,我哪有那时间,老爷子恨不得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为肖家卖命呢。”
现在他才知道,所谓的集团掌权人有多苦逼。
累死个人。
这么一想,谢先生和魏二哥着实厉害,这么多年了,没撂挑子不说,还做得越来越好。
说起魏二,所有人都觉得他今天特不对劲。
不似平日里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冷着张脸,话也少,只坐那儿喝酒,喝得还都是些烈酒。
肖维哲小声在谢湛晞耳边说:“我从没见过魏二哥这样诶,看着像是失恋了买醉。”
谢湛晞也没见过,但他认为肖维哲的猜测不准:“什么失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魏二哥这几年就没谈过好吧。”
似乎已经做好永不结婚的准备了。
“也是。”肖维哲挠了挠头发,“那你说是为什么?也没听说魏氏股票下跌啊。”
“我哪知道为什么。”
谢云渡坐在不远处抽烟,握着手机,正低头看姜幼眠发来的图片。
是夕阳下的圣保罗大教堂,美得像一幅油画。
两人的对话传入他耳中,他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落在魏延鹤身上。
他大抵知道是为什么。
但有些东西,没必要挑明说出来。
谢云渡垂着眼帘,屈指轻掸烟灰,嗓音清冷:“就这样了?”
是在问魏延鹤。
如果魏二有对抗家族的决心,作为朋友,他还是会出手帮一帮的。
魏延鹤还没醉,脑子还清醒着,知道他什么意思,只苦笑着说:“我等了九年,只等来一个永不相见。”
他盯着杯中的酒,镜片后的眼眶有些红,最后像是泄了气般,哑声说:“算了,离开的人,就当她从未来过吧。”
谢云渡抬手抽烟,没再说话。
他了解魏延鹤。说到底,他们这些世家子弟,骨子里都是高傲的,不可能轻易为谁低头,为谁拼命。
喜欢是真喜欢,或者说是爱。
只是这爱遇到困难挫折时就变成了负担。
所谓九年,就是这样什么也不做地等着,不过是自己感动自己。
要为了个姑娘对抗家族,放下一切什么都不顾,魏延鹤这样瞻前顾后的性子是做不到的。
到这一步,也不是不爱了。只是爱情在他们这些人心中,只占了很少很少一部分,偶尔午夜梦回,可能会想起自己曾爱过一个姑娘,爱而不得,无法释怀,仅此而已。
世上痴情种很多,没有谁对谁错。
错的是这个世界。
所以,魏延鹤是羡慕谢云渡的。
他对姜幼眠的爱,像是烙进了骨子里,并且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和魄力。
就算人去了英国,他也能淡然地筹谋布局,掌控所有。
可在某些时候,谢先生也是不淡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