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的话题又转到姜幼眠身上去:“你也要抓紧时间哦。”
姜幼眠只笑笑,说不急。
她甚至连结婚这件事都没想过,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结束时,谢云渡来接她,喝了杯冯成羲斟的茶,闲聊了几句,是给足了对方面子。
两人准备离开时却遇见了魏延鹤。
他看上去清减了许多,似有醉意,那俊逸的脸上依旧扬着温润的笑,只是那笑早已掩盖不了满目沧桑。
魏延鹤的视线落在谢云渡身上,语气里是少见的恳求:“我想跟姜小姐聊聊,就几分钟。”
谢云渡微不可察地蹙眉,神色清冷疏离,牵着姜幼眠的手并未松开。
他不愿她卷入那些旧事,毕竟魏家没几个好人,更不喜旁人打扰他们难得的独处时光。
魏延鹤察觉到了他的不悦,又看看姜幼眠,急忙补充说:“姜小姐刚从伦敦回来,又和她交好,我只是……只是想知道她在那儿过得好不好。”
感情这东西真是矛盾。
本以为能放下的,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一句算了,不过是自己骗自己。
姜幼眠扯了扯男人的西装,示意他松手。
谢云渡沉默片刻,指尖在她的手背上轻摁了摁,沉声道:“我在车上等你。”
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恼,但终究还是念及了朋友之谊。
魏延鹤把姜幼眠带至廊边僻静处。
他声音干涩,“姜小姐可否详细告知她在那边的处境?”
姜幼眠实在搞不懂这位魏老板。
明明是担心的,在意的,为什么不自己去看,伦敦虽远,但又不是海角天涯。
但念在魏二哥待她还不错,又是个痴情种的份上,她潦草回答说:“还行,她自己是心理医生,有不错的收入,最近在伦敦买了房……”
为了保护林粟粟的隐私,没有说太多细节。
魏延鹤很轻的笑一下,喃喃道:“那就好。”
沉默须臾,他又问:“那她身边……有没有不错的异性?”
这个问题,姜幼眠并不想回答。
她语气平静地反问:“魏二哥,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呢?如果有的话,你要如何?”
问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幼稚。
这话,让魏延鹤的情绪有了些波澜,双手紧握成拳,忽而,又缓缓松开。
他深吸一口气,嘴角又扬起温润的笑,压低了声音,如狐狸般狡黠:“姜小姐如果能如实相告,魏某愿意拿云渡的事跟你换。”
“一个他绝不会主动告诉你,但你应该知晓的事。”
姜幼眠眸光微动,静静地看他几秒。
真是只老狐狸。
知道任何关于谢云渡的事都对她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只是这般聪明狡黠,却依旧为情所困九年,也是可怜。
“我和她认识的时候没有,但是离开后就不清楚了。”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如实相告。
未来的事没人说得准。
“多谢姜小姐的坦诚。”魏延鹤似松了口气,想起交换条件,抬眼看她:“云渡从七年前开始就以谢家的名义资助京大舞团,起初我还疑惑,他不喜歌舞风月,资助一个舞团很是反常,但后来见他对你用情至深……”
他顿了顿,故意卖关子:“姜小姐是聪明人,应该会想明白的。”
七年前?
姜幼眠怔在原地,瞳孔微颤。
那不正是她十八岁刚加入京大舞团那年?
京大舞团的确是有了那些资助才得以走得更远,原来幕后之人竟是谢云渡。
可那会儿他们并不认识,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魏延鹤后面那句话是在引导她,或许,谢云渡很早之前就见过她了。
回程路上,姜幼眠满怀疑惑地看向靠坐在车椅上的谢云渡。
他正低头看手机,优越骨相轮廓在光线下更显深邃清冷。
察觉到她的目光,谢云渡的视线从手机上挪开,语调慵懒有些不正经:“姜小姐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会让谢某以为……”
他欺身过来,灼热气息在她耳廓蔓延,尾音色气:“你想要了。”
姜幼眠的脸霎时便红透。
骂他老混蛋不正经。
关于资助京大舞团的事,她原想找个机会问清楚,但谢云渡接下来的一周都很忙,又去了美国出差。
这事儿,就被这么搁置了。
谢云渡怕姜幼眠一个人在家不按时吃饭,就让她暂时搬去碧水华庭住,那边佣人多,照顾得也细致。
当然,姜幼眠也没闲着,她最近在复健练舞,不过都是些简单的舞蹈,毕竟才刚恢复,得慢慢来。
两天后,从英国那边寄回的东西到了,她又开始忙着整理。
收纳箱的首饰盒里,躺着只银色蝴蝶耳坠,孤零零的。
姜幼眠蹙了蹙眉,忽然又想起另一只被谢云渡捡走,至今没还给她。
思及此,她给他发去消息:“我之前掉的那只耳坠你放哪儿了?”
手机屏幕安静,许久都没有收到回复。
他今天从美国回来,这会儿应该在飞机上。
她瘪瘪嘴,又发去一条消息,算是告知:“那我自己去找咯。”
四月的午后气温还算适宜。
姜幼眠在房间里找了一圈,额角已渗出些薄汗,但依旧没找着。
最后,她脚步迟疑地停在了谢云渡书房门前。
他从不阻止她入内,但姜幼眠从来没进去过,因为这毕竟是他处理工作的地方,算是私人领地。
可这一次,她鬼使神差般的推开了门。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书墨香以及他常用的木质檀香,沉静冷冽。
目光环绕四周,忽而,她的呼吸蓦然窒住。
正对着书桌的雪白墙壁上,悬挂着一幅精心装裱的画。
画中的少女一袭如火红衣,手提素雅宫灯,漫天雪花飘落,舞衣裙摆飞扬,勾勒出柔韧纤细的腰线,露出一双洁白素足。
姜幼眠指尖发凉,全身血液似乎开始倒流。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年,她高考结束,跟随母亲与京大舞团合作表演。
母亲秦挽是京大舞蹈系毕业的,更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舞蹈家,名气也大,在同学杨静珊的邀请下,答应与京大舞团同台,也算是为母校尽一份绵薄之力。
姜幼眠那时舞蹈已经跳得很好了,但母亲只给她安排了个开场提灯的角色,一是防止她抢了舞团学生们的风头,二是为了激励她。
为这事儿,她还闹过脾气。
母亲当时很严肃的告诉她:“你若真想和这些优秀的舞者们同台,就该靠真本事考进去,我带你来,是为让你开眼,不是让你学会走捷径。”
别说,这法子还真管用,姜幼眠后来就憋着这股气,进入了京大舞团,仅一个月,就站在了领舞的位置。
可那时……谢云渡也在台下么?
她不知道那个气质清贵疏离的男人,为何会去看那场表演。
竟还在众多优秀舞者中对她记忆深刻。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酸胀与震撼缠绕成某种复杂情绪。
七年,真是一段深沉而漫长的注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门把猛然被拧开——
谢云渡站在门口,原本一丝不苟的黑发有些凌乱,素来冷静自持的眉眼间,罕见的露出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他的目光落在姜幼眠身上,将她脸上的震惊与不解全然纳入眼底。
空气凝滞了几秒。
谢云渡淡然敛眸,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稳重平静。
他不紧不慢关上书房门,步伐沉稳地走向她,在她面前站定。
男人视线掠过那幅画,最终落回她氤氲着水汽的眼眸,嗓音低沉:“看见了?”
姜幼眠喉间哽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他握住她的手,视线重新投向画中的红衣少女,眼中流露出遥远的温柔:“那是我第一次见你。”
“那年京大校庆,我受长辈所托,临时过去瞧瞧,谁也没惊动。”
谢云渡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波澜,“我的生活其实挺无趣的,不是工作就是尔虞我诈,所有一切自出生那刻起,就被安排好了。”
他转眸看向她,目光专注而认真:“可看见你提灯出场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寡淡的生活才有了点意思。”
她就如那盏灯,照亮了他寡淡无趣的生命。
姜幼眠的眼泪无声掉落,她声音发颤:“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止是画,过往种种,他什么都没说,只默默藏在心里,独自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