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境的朝堂生活变得越来越没意思,这些大臣们并没有多少心思去建设国家,解决问题,大多数都还在试探新帝登基后自己的位置还能不能保得住,以及尽力攻讦对手,以显示自己的作用。
他的改革计划要实施还要等上一段时间,君临境每天准时上朝,看着这些无聊的大臣吵无聊的架,然后他假装发一通无聊的脾气或者说一些无聊的话,然后下朝。
连续半个月被吵得脑仁疼,又没办法在朝会上看到江寄雪的君临境在半个月之间,完成了质疑万历,理解万历,成为万历,超越万历的思想转变,宣布以后朝会改成三天一次,然后就急匆匆宣布下朝,冲向紫宸殿去找江爱妃了。
第96章
回到紫宸殿,君临境解下头上的十二冠冕旒,随手抛给殿门旁的内监,然后便自己解着繁复的腰封迈着大步朝里侧寝殿走去,精绣的黑金龙袍把少年已经长成的高大身材衬托的更加俊秀挺拔,宽肩窄腰,身形修长,更多了些沉稳尊贵。
内监们想要跟上他,替他宽衣,君临境摆手道,“自己玩去吧,不用跟着我。”
紫宸殿内已经完全换了新的装扮,一改之前的昏暗沉重,寝殿尽头一张硕大的龙床,被明黄色的龙帐完全笼罩在床幔里。
君临境好不容易解开腰封,脱下绣工繁重的龙袍,只穿着黑锻里衣大步走到床边,掀开床幔扑到床上,“师尊~欸?”
他扑了个空。
龙床上根本没人,想象中的温香软玉没有,早已人去塌冷。
君临境掀开寝被抖了抖,左右环顾一圈,“人呢!师尊?”
偌大的寝殿里空空荡荡,只有君临境自己的回声,君临境没见到江寄雪,看着冷冰的寝殿,气呼呼往床上一躺,一脚踢掉靴子,望着帐顶心里莫名烦躁。
皇帝的起居异常严苛,凌晨四点就得起床,更衣洗漱,然后朝祭,五点练字,六点用早膳,七点大臣们已经在太极殿集合,等着他主持朝会,大多数时候朝会基本没什么重要的事,一般会在九点前结束。
人只要一上班,怨气就会比鬼都大。
所以每天凌晨四点起床上班的君临境无比渴望劳动法的保护,八小时工作制落实好吗?劳动法不保护皇帝吗?
正在君临境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的时候,听到殿内传来江寄雪的声音,“怎么了?刚下朝就发脾气,朝会不开心吗?”
这段时间江寄雪因为功劳太大,恩宠太过,升职太快等等原因,屡次被各种人攻击,要么是毫无根据的污蔑,要么是捕风捉影的弹劾,反正大大小小的破事一箩筐。
每天君临境接到弹劾江寄雪的奏折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什么权臣当道啦,一手遮天啦,擅权乱国啦,恃功欺君无法无天啦什么的,反正千方百计挑拨他们师徒关系,意图激起君临境的忌惮,惩处江寄雪。
江寄雪对此很无奈,反正现在前朝该处理的人都处理了,该安插的人也安插了,局面虽然混乱但是稳定,所以干脆装起病来,想要避避风头,这些天都住在紫宸殿。
君临境闻声猛得坐起来,一把掀开床帐,不满地看着朝他走来的江寄雪,“你去哪里了?我回来都找不到你。”
“洗澡去了。”
江寄雪走到床边,站在君临境面前,他刚洗完澡,身上有股湿润清爽的味道,君临境抱住他的腰,把脑袋枕在他胸前,“好累啊,师尊,当皇帝怎么这么累?”
这还是江寄雪头一次听到君临境喊累,他伸手揉了揉君临境的脑袋,“那就休息吧,今天的公务交给我。”
君临境只是抱着他不说话。
江寄雪觉得他有点奇怪,“怎么了?今天遇到什么事了?”
君临境用脑袋在江寄雪胸口蹭了蹭,语气有些低落,“我总要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事。”
君临境一直都很不想装出一副高深沉稳,帝心难测的样子去玩弄权术,也不想通过森严的礼数去压迫任何人,以体现自己的帝王威严。
但自从登基以来,他感觉他越来越身不由己,待在这个位置,有些事根本不容他不去做,如果不打压威胁他的势力,他就没办法在朝中树立威信,一旦被人觉得他撑不住局面,那整个朝堂立刻就会崩溃,所以他必须消灭所有违抗他,反对他,威胁到他的存在,用尽各种和他本意相悖的手段。
如果不稳住世家勋贵,很多政务就推行不下去,民生,经济,司法会立刻瘫痪,所以即使不愿意,他也要和这些人虚以委蛇。
如果不用壁垒森严的等级制度去压迫别人,那么就会成为整个制度里的异类,被制度反噬,被那些自己不想压迫的人反过来欺压轻视,他不得不时不时摆出皇帝的威严。
虽然他时时提醒着自己,不要成为皇权的奴隶,不要被制度同化,但是每天要处理的政务都已经使他超负荷工作,他真正想做的事却还遥遥无期。
江寄雪听完默不作声,只是用细长的手指轻柔地揉按着他的后脑。
他手指又长又温柔,身上的那股湿润清香的气息异常诱人,君临境心里燥郁的感觉渐渐平息,他拱开江寄雪的衣襟,轻轻啃咬着……
江寄雪细颤着抓紧他的头发,“……不是累了吗?”
君临境揽紧他的腰,扬仰起脸看着江寄雪,漆黑的眉眼深邃明亮又迷人,“心累,身体又不累,再说,你这个时候洗澡,不就是给我准备的吗?”
江寄雪不置可否,被君临境一把翻倒在龙床上,帐幔垂落,空荡荡的寝殿里只有两人交错的低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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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严苛的作息不仅体现在早朝上,还有繁忙的政务。
九点下朝后,到十二点之间,君临境还要批阅当天转送上来的奏折,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皇帝手里握着两项异常重要的权力,一是生杀权,三司核审后需要处死的人犯名单,以及所犯之罪,详细的案卷会一起送到紫宸殿,由君临境最终勾决,二是任免权,朝廷上下四品以上高级官员的任免都需要经过君临境的准许才行。
光是这两项工作,每天要批阅审读的案卷和奏折就已经案牍如山了,何况他还要处理各种突发的情况,时政,弹劾奏章,各地奏表,请安奏折……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各种废话连篇的请安奏折,所以一股脑把这些次要工作都推给了内府。
这个所谓的内府,属于皇帝的私人秘书部,由太监组成,现在内府的最高领导是君圣禧留下的大太监张义德。
君临境当然明白,把这么多工作交给内府,会让这些太监的权力急速膨胀,虽然生杀权和任免权这两项重要权力依旧握在自己手里,但其他奏章批阅还是有很大的可操作空间,这会大大增加宦官的权力和地位。
不过眼下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以君临境自己的力量,是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控制住这么一个庞大的国家机器的,更何况他才刚刚登基,各方力量都在试探,他必须先稳住时局,等掌握了足够的力量,才能真正实施自己的目标。
和江寄雪一起用午膳后,继续批阅奏折,中间或许会召见几位朝臣一起议事,繁重的工作有时候会一直进行到晚上十一点左右,饶是君临境精力充沛,体力旺盛,每天批二百斤奏折,还能抽空搞几次江寄雪,也处理不了全国上下所有的政务,所以只能退一步,把一些繁重但不算重要的事交给内府处理,以减轻自己的工作负担。
深夜,君临境抱着江寄雪昏昏欲睡。
外面一阵夜风吹过,紫宸殿的大门“吱——”地响了一声,接着,龙帐内相拥而眠的两人便听到殿外有人传道,“陛下,内府掌事公公张义德求见。”
君临境困得睁不开眼,听到传报,皱了皱眉,搂紧了江寄雪,不耐烦道,“这么晚来求见什么?不见,让他明天再来吧!”
外面安静了很长时间,一个突兀的声音又乍然响起,“有要事求见陛下!必须今夜面陈,求陛下允准!”
君临境睁开眼睛,看到江寄雪正软软地伏在怀里对他点点头,于是对外面道,“那就进来吧。”
外面一阵响动,寝殿的大门被推开,隔着明黄色的龙帐,君临境坐起身,在烛火下看到龙帐外不远处张义德跪下请安。
君临境抱着江寄雪,摸着江寄雪绸缎般顺滑的长发,不疾不徐地问道,“你有什么急事,非得这么晚来见朕?”
张义德抬头直视龙帐,道,“为助陛下除一心腹之患,特夤夜求见。”
君临境不解,“我有什么心腹之患?”
张义德压低嗓音,坚定地道,“江寄雪恃功欺君,其心叵测,臣愿为陛下分忧,总司除奸之重任,为皇上除此心腹大患!”
龙帐内,江寄雪无声地笑了,一双紫眸平静地看着君临境。
君临境会意,问道,“是吗?那你来说说,他有什么罪状?”
张义德今天是铁了心要说动君临境动手,“江寄雪总揽朝政,权高势大,此时不除,后必为患,陛下,先帝在时,叮嘱您的话,难道都忘了吗?此等奸佞之臣,当早除之!如今奉上此贼弑父欺君两大罪状,只等明日朝会颁布,揭破他半妖身份,趁其不备,我等甘冒万死为皇上诛此国贼!罪证已经备齐,请上御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