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淮序忍得眼角泛酸,却固执地不肯离开。他声音发涩:“之前毕业聚会那晚,你抽的就是这个。”
丛今越明显怔然,随即笑得有些自嘲,烟灰随着他抖手的动作簌簌落下:“你记性就这么好吗?”就见过一次,竟然记了这么多年。
但事实就是这样,虽然恋综收官宴那天,章淮序在海边瞧见他时,他抽到也是这种,但章淮序确实记了很多年。
章淮序嘴唇动了动,低低“嗯”了一声,似乎是觉得太过冷淡,又轻声补了句:“……是挺…好的。”
丛今越别过脸吸了一口烟,特地朝另一边吐,但无济于事——学过物理的都知道,分子在不停运动。烟味依然弥漫在空气里。
他静了片刻,看着指尖明灭的火星,忽然开口:“其实这烟有点甜味。”
明明是涩中带甜,却总能勾起一些有痛感的回忆。可他偏迷恋这种感觉——
母亲病重,他和父亲的经济窘迫,他也没戏拍,同时接了几份零工。母亲劝他们别再做无用功,她心只想安安静静和他们度过最后一段日子。人终有一死,但活着的还要好好活。
母亲传递给他的最后心愿是让他不要在当演员了,这一路太辛苦,她只希望自己儿子过至少快乐的生活。
那时候的丛今越很崩溃,觉得自己好像被撕成了好几片,他不知道他做的努力算什么,但他执拗不肯放手。
他第一次蹲在医院后巷抽这种烟,劣质的烟草味冲进喉咙,呛得他眼泪直流。可他就是迷恋上了。他从来听母亲的话,唯独最后一次没有,后事一了,他转身就扎回了名利场。
往后时时受磋磨,时时自我怀疑,他想自己好像是活该的。如今辉煌了,都还在揣测这是否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烟就这样成为一种病态的慰藉,折磨他,又提醒他,哪怕这条路是错的,也一路走到黑好了。
章淮序皱紧眉头,突然上前一步,从他指尖夺过那只烟。
“烟怎么可能是甜的?”
丛今越似笑非笑:“要不你试试?”顿了顿又摇头:“……不过你应该不会抽。”
“谁说我不会?”章淮序反驳。
丛今越本只是随口一说,又没有激他的意思。劝人抽烟天打雷劈呀,更何况是用这种“这烟很甜,你试试?”的荒唐话。
可章淮序已经将烟递到唇边,甚至还就着还沾着他唾液的滤嘴。
丛今越被他搞蒙了,一句“诶,不卫生”没说出口,就见他眯眼吸了一口。
他清俊的眉眼朦胧着,肩膀轻微抖动时,像极了冬日雾凇沾了晨光,漂亮得让人失语。
那一瞬间丛今越心里又窜起一股扭曲的占有欲。他的人生像一团被揉皱的纸,可章淮序不一样——他活在光里,温暖、圆满、坦荡。
他这团纸被丢进水里,被日日夜夜揉蚀得嶙峋,他活着的每分每秒,都在看清和模糊里反复。
但章淮序多美好啊,对他而言清澈时是高挂在天的圆月、弓月;浑浊时是乐善好施的一豆灯。
章淮序察觉不到对方的晦暗小九九,他确实很久没抽烟了,没有台下十年功很快就翻车了,第一口就被呛到咳嗽。
丛今越忍不住笑:“抽不了就别逞能。”
章淮序没理他,稍定神后又抽了一口。玉白修长的手指虚拢烟身,殷红的双唇微张,用整齐的白齿含-住了丛今越咬过的滤嘴。
丛今越喉结一滚,只觉得口-干舌-燥。
章淮序垂着头吐息,外套早丢在客厅沙发,身上的丝绸衬衫褶皱多了,却更衬得他腰细腿长、颈线流畅,一身颓唐不减优雅,让旁观者看得心跳加速。
丛今越心里躁动得厉害:真想把这人揉进自己身体里,一同沉-沦算了。
可他不能这么自私。
他突然上前夺过烟,撅断丢在了地上,说:“你不适合抽烟。”
章淮序没说话,抬眸看他,眼底水光荡漾。
就这一眼,丛今越没忍住凑近,抬手从对方耳垂下穿过,手指轻轻蹭了蹭柔软的耳垂,见对方不挣扎,他掌心顺势滑到后颈,稍稍用力将人带向自己。
双唇相触的瞬间,两人都轻轻颤了一下。
丛今越加深这个吻,手指扣紧他的后脑。
章淮序没推开,甚至将双手轻抵在对方的腰际,任由对方撬开他的牙关,将湿滑的舌探入纠缠。带着烟味的吻有些辛辣,到最后又泛起一种虚幻的甘甜。
章淮序心想:好像真的有种甜味。
结束,章淮序已经被他抓着手带着退到阳台门边,后背贴上玻璃。丛今越蹭了蹭他的鼻尖,低哑着声问:“你好像在跟一个已经有男朋友的人接吻。”
他说完又想亲上去,章淮序却猛地偏过头,只让他亲到脸颊。
“吃醋了?”丛今越眼里带着戏谑,笑止不住:“今晚本来该是林望舒在这的,现在时间都被你占了。”
“呵,那你去找他吧。”章淮序气得笑出来,想挣扎着推开他,声音都是醋味,却发现手腕被对方牢牢扣着。
丛今越将他困在方寸之间,把他箍得更紧,声音贴着他耳廓落下,沉沉地。
“你可以走,但是你要想明白一件事——你自愿在节目上跟我纠缠不清,总是关注我,处处招我,刚才接吻也不推开我…”
“章淮序,你是不是喜欢我?”
章淮序一闭眼,咬牙道:“是。”
丛今越没料到自己心心念念这么久的答案,这人今天承认得这么干脆,他又想气又想笑,决定不能轻易便宜对方。他磨了磨后槽牙,危险地说:“可我有男朋友,你知道你现在在跟我偷qing吗?”
章淮序心想你那所谓的男朋友关我什么事。他把一只手从桎梏里抽出来,一把抓住丛今越的衣领,猛地将他拉近,两人的唇几乎相贴。
“对,但是我就是喜欢你,所以我们偷qing吧。”
丛今越:“你别后悔。”
……
再度吻在一起时,章淮序已经记不清是怎么被半推半就带进了卧室,跌入柔软的床垫的。卧室只有一张大床,空气弥漫着香薰味。
丛今越将他要调查的事全数告诉章淮序后,对方陷入短暂的沉默。他把头埋进对方颈侧,呼吸灼热地蹭着对方细腻的皮肤,像只寻求贴贴的大型动物。
章淮序被他蹭得发痒,额角那块刚贴上不久的纱布随着动作微微翘起边缘,散发出清凉苦涩的中草药味。他脸很红,但表情木然,憋半天幽幽道:“所以林望舒根本不是你男朋友…你耍我?”
“我怎么知道你醋坛子翻了这么大缸。”丛今越低笑,亲了亲他的唇,又用牙齿不轻不重地咬了下他的脸颊,留下一点微红的印子。
章淮序被他压着,抬起手推他的脸,恼怒道:“你这狗……”
丛今越没给他骂完,再次吻上去。章淮序起初还挣扎几下,手腕却被对方稍稍扣住,压在枕边。这个吻漫长黏腻,一直持续到他呼吸彻底乱了,身体也逐渐松懈下来,丛今越才稍稍把身体撑起身退开,两人唇间拉出一道暧昧的银丝。
章淮序喘着气,瞪他,却因水汽氤氲的双眸毫无气势。
丛今越笑容明媚,得逞道:“现在知道被人钓着的滋味不好受了?”
章淮序把头转向另一侧,只留给他一个冰冷的侧脸轮廓和绯透的耳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色厉内荏的冷哼。
丛今越伸手把他脸扳回来,表情稍稍严肃了些:“我本来想等事情彻底解决再去找你的,你看我连放你家的烟灰缸都没带走呢。”
章淮序扯了扯嘴角:“你故意的。”
“嗯。”丛今越坦然承认,“我总得留点下次再去你家的理由啊,你怎么不反思一下自己怎么这么难搞。”
“心真脏。”
“哈哈,还行。”
两人沉默了一下,章淮序目光闪烁,开口:“……调查的事,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从今越眼神沉静地看着他:“他们只是刚查到我,就发消息警告我了,我没回,今天就敢来别我的车。”
他拇指轻轻摩挲章淮序的手腕:“这件事之后风险更大,你别管了。”
章淮序却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力道变大:“我想帮你,让我帮你吧?”明知道这件事有危险,还让他袖手旁观,他做不到。
丛今越沉默了,并非是想拒绝,而是他真的被这人现在的样子撩拨得心动不已。
“已经快凌晨了,你明天有事吗?”他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章淮序眨了眨眼,回:“…没有…吧。”